“对,我只是你恨谢家的证据。”谢识瑜看着她,立在风里冷笑着点头,“从小到大你做什么事都只会通知我,不会过问我的想法。但我不想再当垃圾桶,今天也通知你一回,这些被你当作垃圾施舍的东西我不要,你说成期望的自私自利我也做不到,不用再想方设法逼我接下你手里的垃圾。就这样,祝你今后幸福美满。”
“谢识瑜。”许馥雯看着他面露冷色,目光里透着一股疯狂,“这才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吧,我还没走你就迫不及待想甩掉我这个妈了?你凭什么!这是你欠我的!”
“就算我欠你!”谢识瑜打断她,胸膛起伏,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我欠你,也该还清了。”
这些年谢识瑜一直告诉自己,如果他再不心疼妈妈,就真的没人心疼她了。
可他不明白,他的心疼怎么就变成了妈妈对他予取予求的通行令,怎么就成了刺痛他后还能理所应当进行下一轮伤害的免罪金牌。
从来都是许馥雯想甩掉他,而不是他想甩掉许馥雯。
“我不是没有底线,妈。”
谢识瑜对自己说,到此为止吧。
他的底线一降再降,就到此为止吧。
许馥雯被他刺激得抛弃了矜持和沉稳,言辞更加激烈地指责他,陆晟延拉着人,却也是任她发泄。
谢识瑜站在原地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像是累到极致,对着陆晟延说了一句“带她回去吧”,然后转身离开。
路过苏琢的时候他没停,只是垂着眸,伸手拉住了苏琢的手腕带着他一起走,嘴里沙哑而轻地说了一句:“别听。”
几片淡淡的云飘过,遮住月亮又散开,银灰的月光像极了许馥雯今天的裙子,谢识瑜疲倦地低下头。
苏琢和他并肩站着,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或许谢识瑜还会介意他窥见了刚刚那难堪的场面,但苏琢觉得谢识瑜从前这样孤零零的时候太多了。
如果西瓜霜这样孤零零地难过,他也会跟着难过的。
此刻他只是不沾染其他感情地想陪着谢识瑜。
谢识瑜今天一袭深青色西装,本该是意气风发的,现在却站在这里吹冷风,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也的确是被抛弃的孩子。
他没有家了。
苏琢知道自己刚喜欢上谢识瑜的时候是无措的,甚至想过远离。
但渐渐的,他开始变得不知足,那种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的冲动总是在夜深人静里钻出来,在心被谢识瑜牵动的时候钻出来。
“谢识瑜。”现在这股冲动又冒头了,苏琢轻声对他说,“我没找到房子,今年除夕,能不能一起过?”
从前谢识瑜没有的,他都想带着谢识瑜经历过。
生日、圣诞,还有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过新年的家。
他们一起。
谢识瑜忽然笑了一声:“苏琢,你在可怜我么。”
有些尖锐的话题,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排斥的冷,苏琢知道人都有骨子里不喜欢被人同情的自尊,但他还是毫无畏惧地坦荡承认了:“是。”
谢识瑜愣了一下,听到身旁的人用讲故事一样的温暖语调说:“我捡到西瓜霜的时候也是这么可怜他的。”
谢识瑜转头看他,目光里是苏琢月光下柔和的脸。
他记得苏琢说过把西瓜霜带回家的原因是“看着可怜”。
只是因为看着可怜,苏琢就为了它学了做饭,为它认真学习养猫的知识,就算早出晚归宁可累着自己也要回去看一眼小猫,愿意为了他做很多很多额外的事情,于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被养成了一辆贴满膘的小卡车。
其实谢识瑜有时候很羡慕西瓜霜,偶尔会想着如果有下辈子,当只猫也很好,就算流浪也会有几率遇到爱自己的人。
比投胎划算多了。
就算苏琢一开始捡走西瓜霜的理由是“看着可怜”,谢识瑜也羡慕。
……苏琢的可怜不是可怜。
谢识瑜突然间就不想钻牛角尖了,世界上就这么一个苏琢对他最好,为什么还要凶他?
他说要一起过除夕,不就是把你当家人了吗?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还在凶什么?
你该感到幸运,他可怜的人终于轮到你了。
“苏琢。”月光下,谢识瑜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那你多可怜可怜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