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一种累赘。
要不……离开吧?
既然爸爸妈妈不喜欢他,那他就不要在爸爸妈妈的眼皮底下碍眼好了。
可是爸爸妈妈讥讽他,连那样简单的宴会社交都做不好,他要怎样独自面对社会的险恶?
连那样简单的课业都学不好,他要怎样拥有独自挣钱养活自己的本领?
爸爸妈妈还指责他,说他们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时间金钱,为他投注了那么多心血,他却不知珍惜、不知感恩,说他不忠、不孝,是个白眼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糟糕到了这种程度。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
他开始寻找痛、制造痛,用一种能够短暂支配他所有注意力的东西,去覆盖湮灭世界的颜色。
可是……好奇怪。
他越是这样做,世界的颜色就越是黑暗。
空气也越加滞涩,呼吸也变得愈加困难。
好烦,好糟糕,好讨厌,好想消失,好想永远睡去。
那样就不会再有人丢爸爸妈妈的脸,也不会再有人惹爸爸妈妈生气……
“……这些无聊的课,你们爱上自己上去!”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爆开。
麻木地飘荡在梦境之中的魂灵,被这声爆喝吓了一大跳!
魂灵慌乱地向四周看去,没有见到新的人影。
可是没有人,这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呢?
“……我爱交朋友就交朋友,不想交朋友就不交朋友,你们这么喜欢朋友,那你们就自己交去啊!”
魂灵找到了声音来源。
原来这充满生气的、勇敢的、叛逆的、无所畏惧的声音,竟然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魂灵震惊而无措地看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在书房里一把打掉板硬的格尺,在私人课堂里不管不顾地捂耳跑开,在宴会上掀了桌子夺门而出,然后砸开房门、砸开家门,大笑而自由地跑出门去!
魂灵惊恐得忘记了该如何动作。
他问“他”,难道就不怕出了家门挣不到钱,饿死、冻死、被拐卖被凌虐而死吗?
“他”高高扬眉,发出了一声自由的笑声。
“他”双眼明亮,字句铿锵,毫无畏惧地对他说道:“那又如何?至少我真正地为自己活过,至少我真正见过世界的颜色,至少我不至于憋屈而死!”
魂灵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身上似乎真正拥有着一种“人”该拥有的模样——“他”自尊、自信,拥有自我、敢于独立,“他”的生活同样由无数的碎片组成,可这些碎片,却统统属于“他”自己。
可是……好奇怪。
这是谁?
这不可能是他的模样,他不可能有这么……勇敢又强大。
当这一思维落下的瞬间。
“他”的模样渐渐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他”的头发稍稍变长了一截,在脑后扎起了小揪揪。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从家里的名贵服饰变成了一二十年前的老旧款式,袖子口、膝盖腿,都缝着异色的方形补丁。
可“他”的神情却比他欢欣,“他”的笑容也比他幸福。
“他”迈出步子,步子实沉,走到他的面前。
“他”向他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而后他们十指相扣、血液相通。
“他”明亮着笑容,对他说道:“阿绍,我们走吧。他们不会养我们,我们就自己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