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是B大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间。
当温思恒在约定位置见到温绍卓时,来时绝望崩溃得差点就要流眼泪的双子弟弟,此时眼里竟带有一丝光亮。
就连步子都轻松许多。
一见到他,脸上还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喊道:“阿恒哥哥!”
温思恒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怎么样?我就说阿绍只要换一门课学,上课的感觉就会完全不同吧!”
何止是不同?
温绍卓回想起刚刚在艺术学院上课时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总以为不论上什么课,那感觉都该是窒息的。
就像是脑袋被人按在深海里一样,从进入教室的第一秒开始,直到课程结束的最后一秒,都该是压抑、窒息、恐惧且令人不安的。
可是今天?
从他上午迷茫、不安地踏入艺术学院教学楼,随意地找了一间教室旁听开始。
他便猛然发现——
原来老师讲的内容,真能那么顺畅自然地听进耳朵、记进大脑;
原来教室里的空气也能让人喘得过气来;
原来教室可以不是深海,它可以是正常的陆地。
三天前,他被爸爸从医院里带了出来。
从他进入医院那天开始,爸爸妈妈就对他的动向十分注意。在医院里、回家之后,爸爸妈妈都不会再让他单独出门,厨房等“危险地带”更是直接不再对他开放。
这让他想找刀子找不到,想上天台去不了。
生与死,在这一刻都成了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
温绍卓一度想,他至少要让其中一项变成自己能够掌控的事物。
今天本来是个很好的时机。
阿恒哥哥送他到教学楼底下,然后离开去上他的课。他本能拥有数个小时完全自由、能做任何想做之事的时间,他也确实在前往教室之前,首先登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可当他坐在天台边缘,望着金融学院的教学楼,想到坐在其中的阿恒哥哥。
温绍卓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着,如果自己跳下去,带自己出来的阿恒哥哥回家后会被爸爸妈妈怎样打骂。
……那怎么行呢?
温绍卓总会回想许多事情。
例如阿恒哥哥回家两天为他争取到的呼吸空间。
例如阿恒哥哥在一些时候看向他的温和、耐心、又充满喜爱的目光。
他一直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没有任何值得阿恒哥哥喜欢的地方。
可是……
阿恒哥哥自己都说过,说喜欢他的画,说并不觉得他会笨。阿恒哥哥总在对他说,他其实没有那么差。
会是骗他的吗?
温绍卓并不知道。
可他想,今天阿恒哥哥对于自己的想法那么兴奋,如果他没能配合好哥哥,阿恒哥哥会很失望的吧?
……阿恒哥哥是很好的人。
他不想让阿恒哥哥那样失望。
于是,他就从天台上离开了。
爬天台并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他想这样做很久了。
日思夜想,翻来覆去。
可当他走下天台,按照阿恒哥哥所期望的样子,去旁听了两节课之后。直到下午放学铃响起、离开艺术学院教学楼,“爬上天台”的想法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