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依旧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喝不下。
可当他醒来、睁眼的时候,眼里难得扫去了疲倦与痛苦,自从病痛附身之后,少见地一片清明。
只是这份好精神,并没有给医院里的任何人带来欢欣情绪。
医生来到黎昀辉的房间中,语气沉重,满是惋惜与歉意地对他说:“黎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小黎先生……大约就是这两天了。”
黎昀辉本以为,自己在听到医生宣判时,或许会崩溃、或许会痛苦。
但当时间终于来到这一刻。
他的心情,却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平平,什么都听不出来。
他谢过医生,合上门,来到衣柜面前翻出了一套自己最为喜欢也最为正式的衣裳。
他认真地扣好大衣扣子,绑好束腰,在镜子面前左右看了一圈,又将多月不曾打理的头发好好梳理了一番。
直到一切打扮完成,镜子中的青年姑且恢复了精神的模样,黎昀辉才终于提起床头的一个布袋,来到弟弟的病房里。
弟弟难得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管家正在他的身边,生疏地为他梳理着头发。
当他与弟弟的目光相遇时,弟弟的眼里便泛起温和的笑意。弟弟轻声问他:“哥哥,我们现在出发吗?”
黎昀辉将布袋提到床边。
他坐在弟弟身边,对弟弟说道:“别着急,殊韵,我先给你换身衣服。出去玩可不能穿得这么随意。”
黎殊韵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蓝白条纹病服,点点头:“你说得对,哥哥。”
为弟弟换衣、梳妆打扮,花的时间远比黎昀辉自己多上许多倍。可是黎昀辉没有一点儿不耐烦,他格外耐心,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这些事情。
得亏他曾因为无聊学过一段时间的化妆,这会儿重新捡起这门手艺,才能将弟弟原本因为长期卧床住院而显得格外差劲的气色变得红润、精神起来。
只是这样的“精神”终究过于虚假。
黎昀辉出神地注视半晌,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的指尖沉默地抚过弟弟的脸颊。
他说:“走吧,殊韵。今天想去哪儿玩?哥哥都陪你。”
弟弟当然是没力气走路的。
拔掉管后,黎昀辉便小心翼翼地将他背起。
管家与保镖跟在身后,一群人很快进入电梯,下到停车场,分成两辆分别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
医院之外,雪地之中,一个笔挺的身影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他的脑袋随着车子扭动,直到车辆消失于目光之中时,他才终于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空无一人的病房里。
……
黎殊韵的心情在离开病房之后,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喜起来。而当车辆平缓地驶出地下车库,来到雪地之上,明媚的光线透过车窗落在他的掌心里时,这份欢喜更是变得越加纯粹。
他双眼迷离,憧憬地望着白雪皑皑的世界。
他对哥哥低声说道:“哥哥,你看……好美的世界。”
黎昀辉却在离开医院的瞬间,由外向内感受到一阵冰寒刺骨的温度。他生怕弟弟也会冷,便紧紧地将弟弟搂在怀里,将他的羽绒帽子戴得严严实实。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认真而缓慢。
他说:“那下次出门,哥哥就带你去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