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程焕臻却呆呆地坐着,许久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的脸颊已经被完全打湿,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哪里漏出的水。
世界一时间变得那么寂静,寂静得他甚至能够听到心脏绝望而伤心的砰砰声。
小叔叔。
小叔叔。
小叔叔。
他不要小叔叔走。他明明还在努力,他明明还没有放弃,小叔叔为什么不让他继续陪着!
他不要一个人去旅游。自己旅游见到好看的风景,他应该去向谁描述?
他不要一个人去买衣服。再好看的衣服买了没有人能看他、夸他,那又有什么用?
他不要一个人去吃店。再好吃的食物落到肚里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能够留下来的喜悦和快乐如果没人分享,那他还有什么做的必要?
小叔叔。小叔叔。小叔叔。求你回来,小叔叔。不要离开,小叔叔。
天光大亮,雪也停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屋内,程焕臻却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小叔叔的录音在他耳边重复播放。
他听得麻木了,泪干了,总算从小叔叔一句句温和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不曾落在录音里的话语。
——大侄子,就当我还活着吧,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能够笑着告诉我,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能过得十分开心,也有在认真地生活哦!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轻轻缓缓地落在他的耳边。
程焕臻茫然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到处都没见到小叔叔的影子。
他的眼眶是干涸的。他的心脏也是干涸的。
曾经被五颜六色侵占满的整个世界,此时似乎在缓缓褪色,又似乎在挣扎着不让自己褪色。
程焕臻没有刻意地去理会它。
他只是安静而僵硬地握着手机,茫然地盯着屏幕上的录音文件。
……可是,小叔叔。
如果没有小叔叔在,他要怎么才能开心地继续生活下去呢?
……
当程昭睿赶回家中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傍晚。
程昭睿向管家了解了情况,急急忙忙地就开车出门去寻找程焕臻。
据管家所说,程焕臻这一天的时间完全用在了寻找失踪的程翌明上。
他们报了警,查了附近的监控,在报纸与部分媒体上预约刊登寻人启事的消息,询问了老宅的情况,联系了程家各路亲戚,还发动了程焕臻这些年积攒下来、从未用过的各种人脉。
各种各样的手段,在这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全部都被使了出来。
可惜,直到太阳即将落山,也没有任何一条渠道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就连被赋予期望最多的街道监控,也意外地没能提供任何帮助。所以这会儿程焕臻亲自带了人到程翌明翻墙离开的方向上的街道上,挨家挨户地询问他们是否见到过程翌明的踪迹。
程昭睿是在一家杂货店里找到的程焕臻。
程焕臻眼中泛着红血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身周的气场低沉得可怕,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一样,熔岩在底下滚滚翻涌。
程昭睿踏进店里的脚步一顿,被亲儿子这气势稍稍吓了一跳。此时程焕臻恰好同老板问完话,得到老板否定的答案,没有露出失望神情,礼貌颔首之后扭头便走。
程昭睿立马拦住了儿子,他面露急色,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大腿上:“焕臻!怎么样,有没有问到什么线索?哎哟,你说这翌明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这、这也太冲动了!”
程焕臻的身影一停,缓缓地扭过头去看向程昭睿。
程焕臻的声音沙哑,他问:“下午好,爸爸。你有接到小叔的任何联系吗?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什么能对此提供帮助的人?报酬我来提供。”
程昭睿跟着他一起向外走去,唉声叹气,懊恼无比:“他也没联系我。唉,还是我这大哥当得不到位,竟然没有早点发现他的打算!”
他安慰儿子:“别担心,我一会儿回去就去问一圈朋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你也注意休息啊,我刚刚听小杨说你忙得连中饭都没吃,这可不行,你得照顾好自己才有力气继续寻找翌明啊。”
程焕臻对于他的安慰无动于衷,只说:“如果有人能够提供帮助,让他们及时联系我。”
说完,程焕臻没有久待,回过头继续就朝下一家走去。
程昭睿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接着重新挂上焦急的神情,小跑跟上了儿子的脚步。
他想,儿子为此伤心、着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此,他特意向导演请了假,决定这三五天时间都留在家里,好好陪着儿子度过这段伤心时光。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