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嗡鸣声充斥着祁修逸的双耳。
父亲和医生似乎在说着些什么问题,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注意不到。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唯一剩下的,只有通道前方那个敞开着的大门的寂静急救室。
急救室上方的指示灯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他愣愣地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前方呼唤着他。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
快得左右腿打结,摔倒在地,他也毫无知觉。他四肢并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他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急救室的大门。
一进门,就见到前方盖着白巾的急救床。白巾凹凸不平,在那底下盖着的,显然是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形从身高、体型上来看,都与祁问冬十分相似。
祁修逸甚至不需要上前查看,潜意识就比显意识快一步意识到了躺在那里的是谁。
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父亲沉稳的声音落在耳边。
“不将你叫回来是问冬最后的嘱托。他说,他很抱歉用这样的手段,让你当了一年的假少爷。所以,至少在离开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你的期末考试。”
父亲停顿了一下,问他:“要上去看看他吗?”
祁修逸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去。
可他的双腿定在原地,微微发颤。双手也无法克制地一直在抖。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处在什么地狱之中,再往前走,通往的必将是地狱的更深处。
急救室里的温度冰寒刺骨。
祁修逸觉得自己的每个关节都要被冻僵在这个没有生气的急救室中了。
他站在急救室的门口。
无法进,也无法退。
愈加沉闷的空气将他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上前。
只是这样的沉默似乎给了父亲什么错觉。
父亲轻叹一声,说:“不见也好。”
不见?
不见怎么行呢?
“不!”他嘶哑地低吼一声,打掉父亲搭在肩上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到急救床前。
越加靠近床前,他的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就越加明显。
有那么一刻,他在想,如果这个白巾永远不被掀开,那他是不是永远都有机会等待着祁问冬回家?
很可惜。
他的脑子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冰冷地否定了它。
祁修逸颤抖地捏住白巾,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一点点地将它掀开来。
随意散落在急救床上的细软黑发首先落入了眼帘。
祁问冬的黑发原本是非常好看的。它富有光泽,黑得透亮,在任何时候都会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摸起来的手感也是顺滑而柔软。
可是此刻,急救床板上散落的黑发干枯凌乱,它像是彻底失去了光泽,呈现着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的黑。
祁修逸的眼泪毫无意识地滴落在了白巾上,晕开一片明显的水渍。
他的手僵硬地继续向下揭开白巾,熟悉的面容终究还是露在了他的眼前。
祁问冬闭着双眼,神情安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宛如只是普通地睡去。
可他的嘴唇彻底地没了血色,他的胸膛也不如生前那般规律起伏。
他躺在那儿,俨然像是一个彻底没了生机的鲜花标本。
祁修逸指尖颤抖,轻轻碰上青年的脸颊。
冰冷的寒意从手指尖端向上传来,传入脑中,一下就让他眼中积蓄的泪水决了堤。
“祁问冬……祁问冬!”
祁修逸一把掀开祁问冬身上的白巾,自己侧着身子扑在祁问冬的身上。
他抓着祁问冬的双肩,用力而着急地摇晃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