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伏在斑驳的灰瓦上,腰间的匕硌得肋骨生疼——这把淬了花椒汁的短刃是陈阿四连夜磨的,说"辣得贼子掉眼泪"。
她望着墙根下每隔三步撒的影嗅粉,在月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微光,像串被踩碎的星子。
"阿四的人该到了。"她垂眸看了眼腕间的铜漏,水滴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巷口传来巡更梆子响,两个裹着皂色披风的"官兵"晃着灯笼走过,靴底碾过片枯叶——那是陈阿四带着三个弟子扮的,腰间鼓鼓囊囊塞着擀面杖和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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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突然转了向,卷来股腥甜的血锈气。
苏小棠猛地抬,瓦檐下的铜铃"叮"地轻响——两个黑衣人从巷尾的断墙翻进来,身形像两条游水的鱼。
"祭坛的香灰掺了九转香草,子时三刻正好引魂。"左边那人嗓音哑,喉结动了动,"那丫头若肯乖乖来,倒省得动刀子。"
右边的人抬手摸了摸后颈,月光恰好照亮他耳后暗红的朱砂印——和昨夜死在冰窖的贼子一模一样。"引的是灶神魂,不是她的魂。"他压低声音嗤笑,"等魂魄归位,这天下的灶火可就由咱们说了算。"
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昨夜黑衣人为什么要偷药材名录——他们要的不是九转香草,是借她的手凑齐祭典的"命定之人"。
"动手!"她咬着牙正要跃下,右边的黑衣人突然顿住脚步。
他抽了抽鼻子,猛地转头望向屋顶:"有古怪!"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翻上墙头。
苏小棠跟着扑过去,靴底带落片瓦,"哗啦"砸在青石板上。
黑衣人却像早有准备,一个甩袖撒出把白色粉末——竟是解影嗅粉的药!
"追!"苏小棠落在墙根,裙摆擦过影嗅粉,却见那两人的足迹在巷口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黑黢黢的民居里。
她扶着斑驳的砖墙喘气,冷汗浸透了中衣——这是她第一次,在追踪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天膳阁的灯笼还亮着。
陈阿四守在门口,见她回来,络腮胡都炸了:"没抓到?"
"抓到了更要紧的。"苏小棠扯下蒙面布,鬓角的碎黏在脸上,"他们要借祭典引灶神魂,而我是这场祭典的引子。"
老厨头从后厨走出来,酒葫芦在腰间晃得叮当响:"当年你阿娘被神引殿追着跑,也是因为这引子的命。"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那俩贼子后颈的朱砂印,和你娘临终前在我手心里画的符像。"
苏小棠没接话。
她走进书房,将今夜的见闻逐条写在素笺上:"祭坛位置未知朱砂印与神引殿有关对方知晓命定之人身份"。
最后,她抓起朱笔在京城地图上圈出西市旧巷,又点了点天膳阁的位置——墨迹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真正的棋手还没落子。"她对着烛火吹了吹墨迹,火光照得眼底一片冷硬,"但他们以为我是棋子那就让他们再得意些。"
陈阿四凑过来看地图,粗手指戳了戳天膳阁的标记:"你想干啥?"
苏小棠突然笑了,指尖轻轻划过案头那半块青铜令牌。
令牌上的灶神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睛。"明早让阿九去醉仙楼说嘴。"她将地图卷成筒,"就说天膳阁的药库钥匙丢了。"
老厨头的酒葫芦"当"地磕在门框上。
他望着苏小棠被烛火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有个穿粗布裙的小厨娘也是这样笑着,把毒酒灌进敌人的喉咙,却说"这是给您蒸的桂花糕"。
窗外,启明星正从东边升起。
天膳阁的灶火又噼啪炸响,将苏小棠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柄出鞘的刀,正缓缓指向黎明前最浓的那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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