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水底叫道,“你看看她,你母亲柴萤,活着的时候为柴家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死了呢,她的塑像被丢入水底,永不见天日。”
皎然倏然醒转,哽咽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道,“你应替她报仇,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的孩子回来了,当年他们都说找回来的那个男孩穆衿就是她的孩子,可是只有我知道不是,她怀的不是个男孩,而是女孩,更何况,那孩子身上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影子。”
皎然无限伤心,她从柴筱口中知道了一点点母亲的事,却不知道到底是她是因为什么才死。
柴柔道,“可怜你母亲,为了柴家的大业战战兢兢,从未任性过,可是唯独做错了一件事,便万劫不复。”
想起她那姐姐,又想起如今的自己,柴柔心中更觉凄苦。
皎然还想再问,听得她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走啦!走得好!你不是要逃脱你的命运吗,死亡也是一种逃脱,可惜你死得不大光彩。所幸,你还有个女儿,她能为您夺回那些本应属于你的。”
皎然见她笑得疯狂,一时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却一手把她拉到怀中,轻轻哄道,“皎然,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叫皎然?”
皎然自是不知。
“一开始我还没想到你的名字跟她有关,后来我想了一夜又一夜,想到她有一次在军中说的话。她指着明月道,流萤有何好,不如做皎皎明月,与日月同光。她做皎皎明月,那她的孩子,自然就是明月的皎然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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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的由来。
“他们都要杀她,她又怎么能逃掉呢,这世上没人能帮她,她深信不疑的,视为家人的,能与她相依为命的人,全都在利用她,等到她不愿被利用了,他们又觉得她已是威胁。”
“我也保护不了她,我真该死!”
“这个怪不了你,她的墓在何处?”
皎然劝她别哭,自己却已经泪流满面。
“墓?什么墓?她尸不全,听闻早已被人挫骨扬灰。这座石塑,是我祭拜她唯一的途径。”
皎然听罢,坐在岸边,凝望水面,雨已停了,可她连眼泪也没了。
“是谁非要杀她?柴筱说她自甘堕落,他们又为何那样说她?”
柴柔一声苦笑,“自甘堕落,柴家的人啃食完她,又说她食之无味,哈哈哈哈哈,当真无耻。要不是她屡建奇功,柴家又怎么能那么快平定叛乱,而她本应受百姓供养,是锦衣玉食的公主,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不再起兵戈了,他们又要她下嫁卢氏,说是新帝登基后需世家扶持。”
皎然小心翼翼问道,“那……她嫁给卢氏男子了吗?”
柴柔倏然跳起,怒道,“哼,凭他们也想娶我姐姐,痴心妄想。”
片刻后又说道,“卢氏当年见死不救,全都该死……不过,姐姐的那个未婚夫婿,卢远,倒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她说起那场仗。
先帝有诏,令柴瑜死守通山。
飞迎将军,战无不胜,这一次他也自然能做到,更何况只是区区两千叛军。
不料消息有误,叛军集结当地百姓,足足有六千之多,他只带了一千人前往。
无法挽救。
一千人战死七百多人,仅剩的一些人死死防守着,若通山失手,这批叛军便会搅乱朝廷当时的布局。
柴瑜受了重伤,本以为此战不过是些无能的溃败叛军集结而来,不成气候,可柴瑜没想到会丢尽颜面。
就在这时,另一个柴瑜在外围突入,重创了这批叛军,这些人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明明被围困在山上的那个柴瑜已身受重伤,可一眨眼,他竟突破重围了。
他带着一支队伍,仅有三四百人,以急箭之姿冲破敌军的阵营。
本以为这样就能反败为胜,可叛军不知为何,从六千人,又慢慢集结更多的人,算起来已有万人。
柴瑜现在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真正的柴瑜被吓得躲在帐中不敢出来,留了两百多人紧围着他保护。
而那个后来的柴瑜,撕下易容,露出一张女子的脸。
柴萤的易容术,当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她想,她便能做到和兄弟的言行举止,面容,都一模一样。
再加上,她善于拟声,柴瑜立下的军功,十之八九都是借于她手。
此事除了柴家人,外人一概不知。
那一场仗,柴萤打了三天三夜没有闭眼,只剩呼吸的力气了。
这天下是柴家的,守天下的,也是柴家人,柴萤并不觉得死在这里可惜,她只是觉得,这一生其实她也没有为自己活过。
要么就今日死在这里,要么,今日胜了,又有下一战等她,若她今日重伤,日后再也提不起刀剑,那她就得开始准备和卢家男子的婚事。
她长刀不断挥舞,在战场上以鲜血沐浴,直到连她的马匹都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