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出血。”陈运抬眼看过去,道:“我还没开刀。”
安静了。
陈运拎着东西起身:
“让让,堵路了。”
对方愣愣地将陪护床挪走,给她让出一条道。
跟着护士一路过去,绕完半个圈,所谓的VIP病房门都不用推,一抬手就开。
陈运对着这扇门思考两秒钟,抬脚进去,心里想:这门挺好,高科技,发脾气都没法摔。
至于内部有点像在周大夫那边睡过的那间,墙壁是很干净的乳白色,床头柜也没有司空见惯的那么蓝,还附带一个很小的洗手间。
护士姐姐帮她铺完床就走了,不大的空间一片静谧,阳光正好洒在床尾地面上,暖融融亮着。
陈运在这片光中静静站了一会儿,伸手接住光中上下浮沉的细小微尘,想迟柏意现在会在忙什么——
她给她换了病房,会不会过来看看。
话说她为什么突然又给她换病房?
就只是为了能让她做完这个东西能好好休息的话,那入院时正发着烧不是更需要好好休息吗?
可无论她怎么想,病房中也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用时不时拉帘子,不用被隔壁床的小孩吵到头皮发麻,也不用再看着隔壁床的隔壁床大姐在走廊里哭。
陈运慢慢坐下来,抚平床单褶皱,扭头看向窗外——
迟柏意进门时,见她还在盯着窗户,就特意放重脚步。
结果这么走到床边她仍旧无知无觉,直到迟柏意把手放上她肩膀,她才跟从梦中惊醒似的哆嗦了一下,猛然扭过头。
“吓到了?”
“没有。”陈运侧头扫了一眼肩膀上的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迟柏意说,“进来时会有提示声的,没听见?”
陈运回忆一下,笑了笑:“没吧,我可能走神了。”
迟柏意摸摸她脸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陈运沉默了一下,“想我病友们呢。”
迟柏意的手没停,不过一会儿人也跟着贴上去,从脸颊摸到下巴,再从下巴一路滑向脖子,最后就势搂住了她肩膀,半靠过去,低声道:
“都是这样的,这方面的毛病就是死不了,纯痛苦。”
五感相通。
光一个慢性鼻炎就是打不完的喷嚏,揩不完的鼻涕,让人长时间昏昏欲睡,三年五年,一辈子。
何况其他。
“空鼻症真的没办法吗?”陈运靠在她身上问,“我在网上查了,真的特别难受。”
迟柏意知道她说的是谁:“缓解可以。”
但办法……
“目前这个东西其实还没有确定。”
陈运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
俩人对上视线,迟柏意点了点头:“对,还没有把它当做是一种病。”
即使无数病人做了手术,出现相同的后遗症,求告无门。
“那那个小林铛呢,她的病能好吗?还会不会再回来?”
迟柏意叹了口气:“她是基因缺陷。”
“那隔壁老来串门给我提子吃的姐姐呢,能回家过年吗?”
“她要转院了。”
陈运不说话了。
俩人默默依偎地坐着。
坐了一阵子,迟柏意轻轻开口:
“我那时候……”
“嗯?”
“我那时候刚工作,看到这些也会自己难受。”
“有吃药自杀的,急诊,病人还在洗胃,家里人在旁边说这个药特别贵;有癌症晚期的,癌细胞扩散到全身了,还是想做手术……”
“你是不是想说见得多了也就不算什么了?”陈运问。
迟柏意摸着她有些毛糙的发梢,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说,见到这些人、我才总觉得人活着、我活着,不管活到什么份儿上、活到哪一步,总是有点意义的。”
陈运转过脸:“就好比你把我放到这些人中间待一段时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