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不知道要紧不要紧,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做?”
陈运垂着眼思索几秒钟,道:
“不知道该不该去。”
雷平心里长长“哦”了一声:
“那这容易——你今天想这事儿没有?”
陈运说:“想了。”
“想了多久?”
想了一天。
雷平也不在意她没回答,继续问:
“那今儿要不去,你明天还想不想?”
陈运沉默了。
雷平看着她苦大仇深皱着眉,实在好奇能有什么事儿叫她这么为难,还能为难两三天?
“所以你是就差个能帮你做决定的人,还是怕这个决定会是错的。”
陈运依旧沉默。
玻璃门外沥青路湿成一片黯淡,天光无影。
良久之后,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陈运回神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去吧。”
“人生中其实没那么多错能让你犯。”雷平不再看她,目光转向门外,语气很淡,“也没那么多该与不该。”
“无非是做时开心,做了以后也不后悔。或者不开心,可不做却一定会后悔。”
“看你想要过程还是结果吧。”
那过程重要,结果就不重要了吗?
就不能都要吗?
陈运直到出了门,走在路上也没理清这个东西。
出租车太贵,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前两年打个车心疼钱的时候了,但她还是习惯公交或者走路。
骑车也好,风吹着什么事儿都能抛到脑后,可总觉得不如公交。
一车子的人摇摇晃晃,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上,各种气味和温度交织,窗外是人、景、楼。
这么晃着晃着,就晃到了从前。
那时候奶奶还在,她年纪还小,每到周末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坐着车从学校回蛸亭。
一路上想今天奶奶会给做什么好吃的,这一周又发生了好多事要说,书包里是存钱买的杯子和奖状……
一晃七八年过去,时移世易,走的走,散的散。
过程那么美好,结果又如何呢?
现在坐在这儿,蛸亭可以再回,可那里已经没有人。
气味还是那么多,而她竟然已经闻不出太大区别。
沉木檀香降真安息,落在鼻子里全是木头和灰尘,龙脑薄荷除了凉意只剩下草味儿。
能闻到吗?能。
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这不就是正常人的嗅觉吗?
陈运默然,回答不出。
离开医院的时候她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生病。
去过医院的第二天她忽然发现她原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人的嗅觉。
过程……
过程。
过程就是拥有最爱的亲人和最信任仰慕的朋友,最后伯劳飞燕;过程就是从有记忆时荡析离居,所以求无所求,念无所念;过程难道就是所有努力,所谓天赋,也不过只是老天的一场玩笑吗?
那么让一个活在谎言中的色弱发现自己是色盲可笑,还是让一个四色忽然有一天变成全色盲更可笑?!
陈运不想再想,轻轻地冲着车窗哈出一口气,慢慢画上一个笑脸。
笑脸后的护栏向右拉开,拉出茫茫白江。
看着那片白,她却又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那个故事——
香料商路从三千年前由大元定观起始,江船运河打通东西南北。
诗里说千金散尽还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