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柏意只好把话题再拉回去,继续就着双方目前生活状态东拉西扯了有十来分钟,听着她哈欠连天起来,自己也觉得脑浆拌起浆糊来:
“这会儿该挂了,真有点困。”
“嗯。”
呼吸声相互响过几回合,陈运听见她在那头忽然问:
“怎么想起要听我小时候的事儿?”
“想你了呗。”陈运过了半晌,说。
“就这样,没了?”
“没了。”
迟柏意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
“好吧,你早点睡,再过两天要是感冒还不好,就乖乖去医院,最近流感病毒比较多。我老觉得你这次感冒断断续续的有点不太对劲。”
“知道。”陈运说,“你也注意,口罩我给你买了两包,都在行李箱外侧。”
互相叮嘱结束,挂电话前,迟柏意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
“遇上事儿记得跟我说。”
陈运这次没回答,直到手机安静下来,才慢慢起身走向阳台——
阳台向右,视野所及之处一片高高低低树影。
越过那些影子,是一道长长的铁路。
风又重新刮起,卷着凛冽灰尘味包裹而来。
铁路往左昌平路向前,出镇川门,过公路大桥一路向南……
那里有她待了十来年的地方,有记忆里很高的土坡,有已经没有年轻人再留下的村落。
无数人从那儿带着希望走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好好生活。
秦姨这么说过。
她这么说过。
奶奶这么说过。
毛毛这么说过。
三天前,坐在那里公交站牌下的那个人也这么说。
可冬天年年如此,日日如斯,往复循环从不停止。
“那也要好好生活。人生是自己的,好好活下去。”
那她不要我的时候有想过让我在那个冬天活着吗?
既然不要又为什么要生我?
生了我,为什么又不要我?
这些话陈运问不出口。
对天,问不出。对地,问不出。
她只能坐下来,像投降似的,跟这个戴着口罩陌生女人道:
“你说得对。”
“不过这个公交就只到这里,剩下的路不到八百米就能看见大门。”
“谢谢。”对方说。
对方递过来一管护手霜:
“试试,这样下去手会疼吧?”
“要对自己好……”
剩下的话终止在风声呼啸中。
陈运看见她怔怔望着自己,慢慢摘下口罩。
口罩下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眼睛,鼻子,眉毛……
“你……”她说,“你长得真像我女儿……”
是很像。
杨奇她们说得没错。
“我是等人一起去福利院的,你是……”
“我刚从那儿出来。”陈运说,“你手机响了。”
她接通电话,陈运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