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多了,人是恍惚的。
叫太阳晒着,好像自己在天上,又好像哪儿也不在。
哪儿也不是。
“那时候有个人跟我说,她说外面确实有更多的气味,可总有气味会是我的。外面也有山,有真正的山,很大很大,特别高。山里的气味是不一样的。等我长大,从这里走出去,一定能闻到。”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有一天我从这里走出去,我一定也要去好多好多地方。我会去爬真正的山,我要闻到山上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气味。”
“所以有吗?”
陈运一笑:“不知道啊,等我有时间真爬了再告诉你。”
迟柏意便也笑笑:
“好,那我等你来告诉。”
车停到一家砂锅粥门口,话题就在这里结束,迟柏意好像也没想起来要问这个“她”是谁,陈运也没想起来要介绍自己这位除了毛毛以外的朋友。
迟柏意给她要了盅八宝粥,自己来了个皮蛋瘦肉粥,牛肉饼一个,蔬菜烧卖一笼。
春卷也有。甜口豆沙,嚼在嘴里还有半粒半粒的红豆。咸口豆芽肉丝,香菇豆腐,虾仁菠菜。
还有一叠圆圆小饼,看也看不出来什么,颜色挺灰暗的不起眼,吃到嘴里才发现是莲菜味儿,还有点儿很香的鸡肉丁。
很清淡的一顿饭,荤素搭配得当。
尤其是那个八宝粥也不知道怎么熬出来的,口感奇绝,喝在嘴里丝滑得好像在喝巧克力牛奶。
里头什么桂圆红枣莲子百合熬透了跟米一起看着简直不分你我,但香味各占一方,该有的味道更是一个不落。
甜也甜得很恰当,不腻回甘。
以至于陈运跟着人意犹未尽地走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没有得到超级棒的纯肉菜,而且这顿就算吃完了?
午饭呢,就吃这些?
“我觉得我还没有饱呢。”
“你那是觉得自己应该吃那么多。”迟柏意很无奈地看着她,“要不自己摸摸肚子,感受一下?”
陈运勉强感受了一下:
“好吧,那大概有一点点饱。”
“饮食要根据个人生活状态调整。”迟柏意搂住她慢慢走着,“你现在体力消耗不如以前了,饭量当然也会下降,这都是正常的。再吃一样多的东西就会像前几天那样烧心难受。”
“我以为那是药的副作用。”
“不许为自己的强迫症找借口。记不记得老周、周大夫跟你怎么说的?”
“接受自己。”陈运低眉顺眼,很乖地说,“不要被习惯局限。”
“对。”迟柏意看了眼表,“赶紧上车,不是之前还使劲儿催我呢吗,说什么守时什么来着?”
“守时是做人的原则。”陈运拉开车门说。
“那是你做人的原则不是我的。”雷平叼着根烟不敢点,“我就喜欢掐着点儿行不行?”
“你那是掐着点儿吗你都迟到十分钟了!十分钟!我蹲门口等了你二十分钟!”
“那不是你早来了十分钟……”
“你迟到了。”
“再说你看看你给我这墙皮抠的……”
“你迟到了。”
“不是、你能对我这个老师宽容点儿吗?陈同学。”雷平把烟拿下来,指指自己,“是,我是迟到了。但我是迟到了十分钟,不是十小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懂不懂?你这样给你老师我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就是你做人的原则了吗?”
“你看看我这个眼袋,啊?还有我这个红血丝……”
“不要为自己的拖延症找借口。”陈运下巴一抬,“你根本就是害怕甲方说不行。”
“我不是害怕我是烦。”雷平头都叫她说大了,把桌子上一摊分析材料用手扒拉着找出一张纸来:
“你自己看看,你看看这个反馈——什么叫既要有黄瓜味儿的清爽又要有兰花的内敛,还要有雪上梅花的高洁,最好要有木材燃烧和煤炭的那种温暖感?”
“这是人话?”陈运一瞪眼,“她怎么不干脆去把黄角兰和燃烧城市混着用?”
“雪上梅花跟黄瓜呢?”
“擦点梅花护手霜,再用个黄瓜沐浴露?”
雷平哈哈大笑:“好,那你就这么帮我回复。”
陈运又不傻:“人家不会来找你吗,都付过订金了呢。”
就是付订金了才这么泼烦好不好。
雷平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要她这个订金!”
“订金退……”
“那不可能。”雷平看着她,“绝对不可能,想都不要想。订金我交房租还房贷发工资了,没了。”
陈运默默跟这人对视一会儿,扭头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只量杯闻闻,又放下,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