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的水一直淌,打着旋儿下去,泡沫一团一团接着消失。
迟柏意搓得自己双眼麻木,一开始还心里堵得慌,现在倒是不堵了,现在眼睛盯着水和泡沫,手机械地搓搓搓,整个人意识平分两半。
一半在想要走了。
一半在思考机械式劳动果然很解压。
直到陈运站在门口喊她。
迟柏意回过头:
“怎么了?”
“我也想你。”
这记直球打得迟柏意猝不及防:
“我这……我还没洗好。”
“洗好了。”陈运笑笑,“洗得特别干净,真的。”
“下楼吧,东西我都拎下去了。”
迟柏意只能下楼。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破鸟儿在头顶叫得格外好听。
两个箱子,两个人,在这个总算休假的周末路边一起站着。
过往的车不多,很安静。
陈运手插在兜里,望向对面淋在正午阳光下的破旧居民楼——
蓝色的窗,长青苔的开放阳台,爬山虎从另一头半干枯着垂下来,都在光下粼粼而动。
“住在这儿的人不多了,刚搬进来的时候房东说这一块儿要拆迁。”
迟柏意反应了一下,张嘴问:
“为什么?”
“说是要修一个花园广场还是打什么高抛球的体育场。”陈运收回目光,低头揉了揉眼睛,“姜姨说她们最近在想办法吵呢,也吵不过,那头答应就给一套房,在涯关路,一套才几十平。”
迟柏意努力从自己的资料库挖出这地方拆迁改造的消息,好像是……钱琼提过一嘴:
“涯关路,不是也挺方便的吗?”
涯关路附近好像还有个什么小学,算学区房了?
“可是这个小区大多是年纪大的奶奶姨姨在住了。”陈运摇头,“住了好些年,从年轻到现在,互相都熟悉,一起吃饭遛弯儿打牌唱歌跳舞……”
谁又需要什么学区房?
哪儿来那么多孩子?
“要是给钱还好,给房子,房子又就那么大,还不如这里一半大。交通比这儿还不方便。”
“况且那房子连修都没修好,谁知道会不会坑人?”
迟柏意点头,心里有点难受:
“是。另外这个拆迁目的,也不明朗。到底是高尔夫球场还是公园?是不是商业性质的也不知道。”
陈运对这个只能听个大概,似懂非懂的:
“是说就是为了赚钱才拆的吗?”
迟柏意“嗯”了一声:
“我从前以为大家都很乐意拆迁的,毕竟有赔偿。”
以前家庭情况一般的同学就挺期待这个事情的,据她说拆一次能富贵一辈子,扯皮也只是为了钱给得不够多。
还有小时候来家里做客的大老板姐姐,跟老妈吐槽也就是说什么贪得无厌人心不足蛇吞象之类的话……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也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些东西,包括现在也没有。
除了听见不舒服之外也就听听算了,离生活太远。
而现在……
她只觉得自己很狭隘——
要是听了老妈的话,或者就依着钱琼的意思跟她一起折腾,是不是现在陈运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就不会只是感叹了呢?
是不是也可以提出什么主意?
就像陈运束手束脚的专业一样。如果她没有一直安然躲在象牙塔里,也能成就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现在是不是可以帮更多忙?
陈运深呼吸了一下,捣鼓捣鼓她,示意她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
“看那儿,看到没有?那儿有棵特别大的侧柏,拆了肯定会砍掉的。”
迟柏意一顿,语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