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接下来一句就是:
“结果大家都成年,她俩暗恋双向奔赴感情学业双丰收,酒席办的满天都是,我拿着通知书也找不到人庆祝。”
陈运赶快来摸摸她,被她拿住手亲吻着掌心:
“所以说,咱俩这次一定不能输。
小陈运,虽说我不会失望,但你得给你迟大夫挣点儿面子回来知道吗……”
小陈运乐不可支,脸都不发白了,把这人从凳子上拽起来使劲儿一抱:
“行,一定一定给你挣面子——哎公交来了。”
“对,公交来了。”迟柏意嘴上说。
‘对,就是这样。’迟柏意默默地在心里想:
对待这样一个不管是对自己,还是自己的问题,都抱有“要么活,要么死”态度的家伙,鼓励和支持是没有用的。
重压之下在动物法则中成长起来的人,也不需要所谓包容与忍让——
只有搏杀。
给她一个目标和方向,再来一点适当的刺激和压力作为奖励……
能成为月亮有什么了不起,要做就得做翻云覆雨的那道力!
力——迟柏意笑眯眯地被半抱着上车,上车后往她肩膀上一靠,脑袋正正好就窝在脖颈里头。
阳光眯眼,闭目一片血管红,车上没有别的乘客,所以迟大夫那只过于普通的鼻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先闻到的是硫磺与某种木头香,后来才是暖烘烘热烘烘从耳根下毛绒碎发中散发出的一种甜香,两者、或者三者更多,混合在一起逐渐笼罩住口鼻……
这气味以前没有出现过,至少迟柏意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闻到、尝到过。
现在却有了。
现在它是实质的,可以被握在手中,含在唇齿间。
16号公交早班第一趟是六点,晚班最后一趟是八点。
八点前,迟柏意会按时回家。
这条路坐着公交走过两天,还是那个座位,还是面朝着的方向。
她的气味依旧久久萦绕,时时逗留,如同绊马索,如同独木桥,叫迟柏意偶尔在梦中惊醒,偶然在不经意间心跳加快。
而她本人懵然不知,天天躺在地上睡得艰难困苦,吃药时恨不得把药分成一颗一颗地吃。
迟柏意照旧与她头对头的吃饭,照旧早八晚五的上班,照旧写着新的日记:
十月十九,陈运说做醒桂香,洒了一地。
十月二十一,陈运忘记洗硬币,奖励一次小迟按摩。
十月二十五,陈运在床上睡了一个大号懒觉,帮忙请假,后红着脸回家。
十月三十,陈运从十点半辗转反侧至凌晨,打死也不肯睡床了——
陈运瞪着这个床上侧卧着的人,咬牙切齿:
“你家天花板还没修好吗?”
这人摇头。
摇一下,发丝垂下来一缕。
摇一下,笑容从嘴角蔓延上眼睛。
摇一下,真丝纯色的睡衣带从肩头滑落,像落下一道雾,落下一片云:
“没有。”
“就再多宽限几天,好不好,我的小房东?”
小房东的目光被水浸透,被火燃起,触着电般缩回:
“你……”
“好不好?”
“可我、我难受得很。”
于是迟柏意只能松开手,任由她再次从指尖溜走,冲向那个该死的洗手间。
水声哗啦啦响起。
迟柏意静静躺着,闭上眼睛。
香气如丝带蹭着门缝游来,缠上床榻,爬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陈运没有声音。
可她却好像听见了。
那个低低的,哽在喉咙深处,憋在鼻子中间的声音,带着湿意,也带着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