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柏意冲着司机点头,看着人走了,才抬腿跟进门。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很闷的气味,说不上好闻。
叫迟柏意形容,她会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以前在内二科实习的时候——
类似于烂苹果混合着臭鸡蛋,腐败的肉类蛋白质性变的气味,以及被褥特有的潮气,很淡,但不是完全没有。
门打开和关闭带动空气流动,这种气味就变得若隐若现。
几张床,床上躺着的人有一个勉强支起脑袋,正看着她们,嘴巴一张一合:
“陈……陈。”
迟柏意看着陈运抱着箱子过去,坐在了床边:
“吃饭了吗?”
“吃,吃。”
“我也吃过了。”陈运从衣兜里掏了一下,掏出包纸,抽出一张给床上的人塞在了手心里,“自己擦——我今天吃了包子,还有豆花。”
“好。”
迟柏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见床上的人笑了——
这其实是一个挺好看的小姑娘,年纪似乎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肤色几乎透明,笑起来也很好看。
除了……
除了流下来的口水,和时不时翻上去的白眼。
陈运重新拿了纸给她擦一把,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来,陈运就握住,她说:
“好。”
“都好。”陈运回头看了看,目光跳过门口的迟柏意,转回来说:“毛毛去收拾东西去了,一会儿就来。她好,现在在厂里住着了,天天爬高上低,挣钱,挣了钱要跑,不愿意搭理我。”
“跑。”
“好,让她跑。就跑得远远的。咱们也不搭理她。”
“你好。”
“我也好。我在店里卖东西呢,很闲,没人欺负我。卖牛奶面包,卖洋芋片,卖酸奶卖糖,卖好多。也挣钱。”
她一个劲儿地笑。
陈运就接着说:
“卖东西收钱——现在的人都用手机钱啦,晃一下就行。也有骗子,拿假的晃一下,其实没有钱。遇到人来了就要站着,拿玉米,拿洋芋片……没有人就可以坐着……”
迟柏意慢慢靠在了墙上,看着她低头絮絮叨叨地说话。
小姑娘还在笑着。
迟柏意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懂陈运说的话,但她听得很认真。
这个房间的人都很安静,最角落的床上的人眼睛蒙着白膜,一下一下眨巴着,睫毛很长。
“……星期天不洗衣服,星期天一般都睡觉,睡好久,去楼下有狗的那家吃饭。”
陈运说完了。
屋子重新陷入安静,她没有松开手,陈运也没有。
半晌后,迟柏意看见陈运又在身上摸了一把,大概是没摸到纸,她拽了一角衣裳很麻利地给人抹了把嘴……
啧……
迟柏意赶紧上去一看,果然,人小姑娘下巴都被蹭红了。
“用这个。”迟柏意把自己风衣兜里的手帕塞给她,“你那衣服那么脏,也往别人脸上蹭。”
陈运接过攥在手里,只说:
“这是糖糖,这是迟柏意。”
迟柏意都服了她这个介绍人的方式了,也没空多说什么,见人手一伸,赶紧把自己手递了过去。
握住才发现那只手小小的,特别凉。
陈运就起身,从脚底下箱子里拿了个毛绒娃娃出来,把钥匙环扯掉,给迟柏意:
“你陪她玩一会儿吧。”
说完拉开门就走,剩迟柏意一人半蹲在床边,一手握着床上糖糖小朋友的手,一手抓着那个娃娃——
怎么玩儿?
不知道怎么玩儿。
于是迟柏意只好把娃娃给人家,然后开始学着她呱唧呱唧地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