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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第14页)

阿克苏见她对香料不感兴趣,忙又扯过另一匹骆驼,那骆驼背上驮着几个旧书箧。

“买吗?”阿克苏眼巴巴地又问。

“这又是什么?”

待书箧打开,宋澄合探头一瞧,原来是一卷卷被保护得很好的佛经。

“不买。”宋澄合颇有些嫌弃,这还不如香料呢——她对佛经更没兴趣。

阿克苏讪讪地,只能将包袱和书箧都重新收拾好。

“你汉话说得还行。”宋澄合蹙着眉头挑剔道。

阿克苏敏锐地看出面前这少女心情不佳,笑容显得厌倦又憋屈,与神沙山那日的明朗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她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她在这里拦着自己说东说西,很明显是想做点莫名其妙的事来纾解内心悲伤。

蓦然涌起的怜香惜玉之情让这个男人暗自决定不拆穿她,就花些功夫陪着她东拉西扯也挺好,至于去化度寺送经书的事……明日再说吧。

于是阿克苏认真答道:“故乡那边说汉话的人挺多的。”

“你打哪儿来?故乡何处?家中尚有何人?婚娶了吗?”

听他主动提起故乡,宋澄合双手一叉腰,开始查户口。

“且末。”

“且末?!好远啊……”

“是挺远的,但慢慢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阿克苏笑着回答。

鄯善已经够远了,且末在鄯善以西,还要再走个千八百里才能到。

那地方干旱少雨,百姓们的日子都过得艰难,于是许多人便离开故园,去往鄯善、于阗等处行商,还有一部分胆大又有野心的人则更向东走,抵达敦煌和酒泉。

胆大又有野心,说的便是阿克苏本人了。

他在故乡揽了些弟兄,大家伙儿一起组了个驼队,这便驮着香料来到了敦煌。也正是在这座城中,他迎面撞上了自己的爱情和死亡。

那天,宋澄合由始至终没说家中究竟发生何事,她又是因何不快乐,但她也看出来了,阿克苏正使出浑身解数想逗她开心。她忽然就觉得眼前这男人挺有意思的——他愿意浪费精力来宽慰一个也许再也不会见面的陌路人,说不清是缺心眼儿还是心眼太多。

“骆驼,骑过吗?”阿克苏牵过一匹背上空着的骆驼,轻轻拍了拍,问宋澄合。

“没骑过可以试试,它脾性很好的。”

“骆驼谁没骑过!小瞧我!”宋澄合明眸熠熠,鹰一样盯着阿克苏。

反倒是阿克苏先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你看、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宋澄合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羞涩扭捏。

早听说敦煌女子与别处不同,她们糅合着汉女的温柔和胡姬的大胆。阿克苏不是没见过那些豪爽的乡里姑娘,可如此泼辣大方的世家女子,他确实是头回见。

阿克苏彻底被她降服。

*

这场爱恋来得很突然,但也很自在。表面看是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一见钟情,其实是两个族属完全不同的人在对方身上寻找自己的奇思妙想。

宋蔓合觉得阿克苏身上有种侵犯感,其实这也是宋澄合的感觉。但妹妹和姐姐不同,这种侵犯感非但没让宋澄合厌恶,反而强烈地吸引着她。

宋澄合心里很明白,准确来讲,与其说她爱上了阿克苏这个人,倒不如说她爱上了这人身上辽阔坦荡的自由。

阿克苏是勇敢的,他的勇敢不带有任何炫耀矜夸的成分。他是沉勇,勇于自观,也勇于自省。

宋澄合一眼就看出了阿克苏血脉里奔腾着的壮阔和勇烈。这些品性吸引着宋澄合,让她根本不在乎什么侵犯感,让她甚至隐隐想要被他侵犯。

他的勇烈和她骨子里那股野性相得益彰,恰如脉脉春风吹野草,吹得野草疯生。

彼时,他在她眼中看见的是高飞,而她在他眼中看见的,则是苍穹。

——鹰就该振翅于苍穹。

那段时间,宋家人发现二女儿好似突然转了性子,竟然开始礼佛了。不仅礼佛,还很虔诚,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千佛洞。

敦煌宋氏在千佛洞有两个石窟,其中一个是窟主宋弈也时常会去瞻礼的中心塔柱窟,另一个则是十分狭小破烂的禅窟,几无人去。

可宋澄合却每次都往那个破烂禅窟里钻,因为那里便是她和阿克苏的幽会之地。

禅窟一壁绘满千佛,其上是伎乐飞天,其下乃地神药叉。

他们在千佛的注视下纠缠在一起,拥抱、抚摸、亲吻,有种十足荒唐无耻之感,可这感觉却让宋澄合兴奋得头皮发麻。

阿克苏虽然并非信徒,但他往返于大漠险路做买卖,对诸天神佛皆保有敬畏之心。可宋澄合却不是,宋澄合非要拉着他共沉沦——他总是拗不过她。

“小鹰,你读佛经吗?”有一次,阿克苏问她。

宋澄合撇嘴:“你看这敦煌城里哪家不装模作样念几句。但我不喜欢,太箍着了。”

“你若是仔细读一读,就会觉得它很有意思,”阿克苏说着便从随身的书箧中拿出一卷经文,虔诚地念道:“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众生病灭,则我病灭。”(注释1)

他穿着胡人常穿的窄袖衫,衫外随意套了件对襟裲裆,打扮得不伦不类。可他读经文时神情悲悯,宋澄合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诡秘之中。

那是一个妄悖的漩涡,飘荡于漩涡中心的是被唤作飞天的乾闼婆和紧那罗,男女合为一体。

乾闼婆扬声献歌,为佛奉花;紧那罗为佛奏乐,妙调和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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