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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14页)

王栩拿起布巾在水盆里浸湿,边浸边叹道:“大人这次是恼怒至极,下手也忒狠。”

听他这么说,云安再也捺不住自己的担忧,也顾不得害臊了,偷眼看向土榻上的李翩。

这一眼看过去只觉心尖一紧,转瞬疼得厉害。

李翩的衣裤都已褪去,前胸后背皆有伤,没办法,只能赤着身子侧卧于土榻上。赵五思刚才给他扎了针,他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似醒非醒的状态。云安的那条绣花被子在他腰臀部搭着,而裸露出来的肩上、腿上则遍布伤痕,更可怕的是,他的右腿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王栩浸好布巾,正要给他擦拭,见云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中噙着一抹泪光,便道:“劳烦女郎再多打盆水,一盆恐怕不够用。”

云安应了一声,低着头又匆匆去了灶房。

锅里没热水了,只得生火重新烧,待得又打满一盆温水端过去的时候,李翩身上的外伤已经全部上药包扎完毕,这会儿他像一张大锅烙饼似的被几个男人合力移了个位置,赵五思正准备给他的腿打夹板。

他人已醒,看着赵五思帮他接骨,面色惨白,疼得满脸是汗,齿缝中偶尔泄出一两声压抑的呻吟。

云安站在稍远处瞧着李翩那样难受,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难受。

断骨的位置靠近膝盖,这里不能直接夹竹板。直接夹竹板会导致膝盖再不能打弯,这条腿就算彻底废了,故而须用竹皮佐以麻绳来谨慎固定。固定的手法也极其讲究,饶是赵五思这种能给凉王瞧病的医官,也仍是弄了许久才固定好。

赵五思一边接骨一边长吁短叹:

“唉,伤在此等细末之处最是难办。倘若只是平常的断骨伤筋,譬如伤在臑骨、髀骨等大处,只需绑上医板好生将养,百日之内必然无碍。可是……小郎君伤在膝骨,纵使养得再好,十有八九也是不能长回原样了……到时只怕会……”

“会怎么样?”云识敏焦急地问。

赵五思斟酌片刻,惋惜道:“说句不好听的,很可能会瘸。”

云安心头猛然腾起一阵无可言说的悲伤,她简直不敢想象,像李翩这样芝兰玉树的公子,将来变成个瘸子会是什么样。

她咬紧下唇,小心地觑了李翩一眼。

谁知李翩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那人明明已经疼得话都说不囫囵了,却还磕磕绊绊地笑着,连喘带笑地说:“那就尽量让它……瘸得别那么明显……就行了……”

仿佛他说的并非自己的断腿,而是门后折了头的扫帚疙瘩。

*

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将断骨接好,赵五思留下药方,又嘱咐了何物可吃、何物不可吃,说三日之后再来问诊,之后便走了。

王栩留了些银钱给云识敏之后,也急忙赶回太守府去向李椠复命。

这边云识敏帮李翩煎了药,伺候着他服下,又让云安熬了助眠的酸枣仁汤给李翩喝,喝过汤药没多久,李翩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父女二人回到正屋又说了会儿话,待一切收拾妥当已差不多亥时末。

云安进屋的时候,李翩睡得正香。

想来是药方里有止疼的延胡索,又加上喝了一碗酸枣仁,所以才能得着片刻安睡吧。

云安忽地想起自己十一二岁那年,有一次爬树摘沙枣的时候从枝子上摔下来,沙枣树其实并不高,可她却倒霉催地在摔下树时把手腕给扭了。

云识敏请了医工给她诊治,医工看了说并无大碍,又开了些活血止疼的药让她服下。喝了药确实不疼了,她还以为这一劫就算过去。可谁知到了半夜,待得止疼的药效褪去之后那才叫真疼,手腕一搐一搐的,疼得全身直冒冷汗,可又没别的办法,只能睁眼到天明。

小郎君此次伤得这么重,万一夜里醒来,还不知会疼成怎生模样,云安心想。

边想着,她边将土榻一侧的草褥铺好,和衣躺下。

她那张绣花被子给李翩盖了,她自己就随便找了条粗布褥子搭在身上,好在现在是夏天,夜里纵然温度降下,却也不至于会冻着。

此刻,她和李翩之间隔着大概一尺的距离,屋里很黑,她看不清楚,却能听到李翩的呼吸,就在她耳畔不远的地方,绵长又温柔。

——惨遭毒打的李翩正安稳睡着,啥事儿没有的云安却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土榻旁有个小小的窗牖,云安爬起来将窗牖支开,刹那间便有月光钻了进来。夏夜的辉光,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月光将李翩沉睡的容颜照亮,照得他愈发清寂无俦。

云安重新躺下,侧着脸,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李翩。

他竟然愿意为了那些与他的富贵人生毫不相干的百姓受这样的苦楚,云安忽觉一股暖流淌遍全身。

真好看啊,她在心里偷偷感叹。

——不止皮相俊美,心魄更是动人。

就是在这个瞬间,她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了。原本那么清醒的自己,现在却恨不得浑噩成一个不管不顾的糊涂虫,让这只糊涂虫淹死在李翩的眼角唇边,或者哪里都好,只要是李翩,就都好,都行,都可以。

爱河灭顶,她身陷其中,明知灾殃重重。

瞧着瞧着,云安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瘙痒,开始对着李翩动手动脚了。

她先用指尖在李翩额头轻触了一下,李翩没动静,仍旧睡得很熟。

指尖顺着额头滑下,在他长长的眼睫上碰了碰。眼睫低垂,似蝴蝶栖于林枝,沉默而深情。

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鼻梁上有些濡湿,可能是刚才疼出来的冷汗还未擦净。

但这点濡湿非但不惹人厌,反而让指尖的触碰变得暧昧,有种酥麻之感沿着手指径直奔入云安的心房。

终于,指尖颤抖着碰到了李翩的嘴唇。

很柔软,许是因为刚喝了一碗酸枣仁汤的缘故吧,唇畔也带着些濡湿。

——唇畔的濡湿比鼻尖的更暧昧。

李翩忽地动了动,云安吓了一跳,以为他要醒,赶紧把手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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