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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9页)

声闻寺的位置在罗城东北角,是一座占地面积并不大的寺院,地盘不大但进香之人却着实不少。

入了寺门不要进大殿,先向东再向北,沿着游廊一直往里走,尽头有个月洞门,过了月洞门就是竺因空的精舍,他日常便是在此地教导世家子弟们研读经文。

敦煌城的世家著姓跟世间庸众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惯爱跟风的,你家送孩子来读经,我家也必须跟上,一个学一个,上赶着把子弟往竺因空这儿塞。

来读经的子弟一般都会下榻在寺内禅房,李翩亦是如此,他这次要在声闻寺住十天。

与他同时住进禅房的还有敦煌索氏的索瑄和阴氏的阴善。

索瑄是索氏庶长子,祖上便是威名赫赫的荡寇将军索靖,到了索瑄父亲这一辈,索氏仍是敦煌城内极有势力的五大家之一。

索瑄生得出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人人皆赞他有乃祖索靖之风姿。但他性格淳厚,不喜武学偏喜佛法,且和李翩交情颇深,此前二人曾一起在泮宫陪世子读书,现在又同在声闻寺习经。

阴善也是阴氏的长子,但他与索瑄不同的是,他是嫡出,故而自认在身份上要比索瑄高贵,可旁人皆夸索氏小郎君却很少夸他,他心里难免有些不忿,仗着自己嘴皮子利索,每次跟索瑄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但他也惯会看人下菜碟,话语上的棍棒只敢打索瑄,却不敢动李翩分毫。

这三人之中,索瑄来声闻寺来得最勤快,月经似的,月月都来。上回他来的时候李翩没在,只有他、阴善和令狐峰,那回可真是苦了索瑄。

令狐峰见天摆着一张臭脸,无论昼夜都捧着一卷《佛说无量寿经》,除了竺上座之外谁也不搭理;阴善阴阳怪气,在背后骂令狐峰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当面奚落索瑄是“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个什么鸟”。

索瑄被这两个奇葩夹在中间,实在是苦不堪言,发自内心想念他的好丽友——李翩。

这回李翩终于来了,索瑄也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

竺因空这几日正在译经的紧要关头,于是停了日常功课,让李翩、索瑄、阴善这三人给他帮忙。

他译的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

其实这本经书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由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出了汉文,但竺因空却并未直接取用鸠摩罗什的译本,而是要自己再译一遍。

原因是竺因空的师父生前曾心心念念想将此经译出,却因各种琐事最终未能实现。竺因空自师父圆寂后便决定亲译此经,也算是弟子给师父的一个交待。

此刻,索瑄坐在竺因空下手书案后边埋头写字,竺因空译出一页便递给索瑄,由索瑄誊抄;李翩在另一边的书案后整理那些泛黄的梵文经卷;阴善则给竺因空研墨,打打下手。

竺因空又译完一页,伸出手,原该李翩将下一页奉上,可这李家小郎君却像是被钉在书案后了似的一动不动。

阴善腾出一只手推了推李翩。

被人一推,李翩才回过神来,忙将梵文经页呈给竺因空。

竺因空面色沉沉地接过经页,却没有继续写。他放下笔凝视李翩,问道:“李轻盈,这几日你一直心神不定,发生何事?”

李翩虽未及冠却已取了表字“轻盈”,是他在酒泉的时候李暠亲自为他取的——这就不得不说,自乱世伊始,人命旦夕,一切年纪都提前了。

仿佛学堂里神游天外的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李翩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放下经卷毕恭毕敬施礼道:“回上座,无事发生。”

“莫要诳语。”竺因空表情严肃。

李翩见自己随口扯的一句“无事”瞬间就被揭穿,心内更是着慌,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生徒近些时日确实有事发生,但此事生徒不敢说……生徒怕……怕辱没上座。”

“儿女情长之事?”竺因空再次一语中的。

“是。”

李翩羞愧地低下头,纵然再如何不知天高地厚,但在竺上座面前谈论这些小情小爱,仍是令他惶恐不安。

一听“儿女情长”四个字,索瑄和阴善却都“唰”地一下搁笔抬头,四道精光射向李翩,四只耳朵高高耸起,生怕听漏一个字。

真是这边诚惶诚恐面颊红透,那边竖起耳朵还没听够——好个损友。

竺因空倒是没再追问下去,而是从书箧中拿出一卷经书递给李翩,道:

“打开,把廿四、廿五、卅二章读给我们听。”

李翩接过一看,竟是一卷《佛说四十二章经》,顿觉心头如覆千钧巨石。

这经卷文他早就学过,此刻已然知晓竺因空让他读的是什么内容。

但李翩仍遵照竺因空的指示将经卷打开,找到廿四章,读道:

“佛言:爱欲莫甚于色,色之为欲,其大无外。赖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无能为道者矣。”

又看向廿五章:

“佛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之后是卅三章,李翩继续读道:

“佛言: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佛说四十二章经》每章只有一段,三章也不过三段话。可这三段话读完,李翩却感觉身心皆已被这七十四个字狠狠压住,压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放下经卷,正襟危坐,不敢看竺因空。

竺因空却眸色凝重地看着李翩。

其实,说不失望是假的。当年初见这孩子的时候,他以血救蛇的举动便让竺因空心头一震,不是没想过若他真能剃度出家跟随自己潜心研习佛法该有多好,但事到如今,瞧他那相思百转的样子,果然还是个不能勘破的俗人罢了。

片刻后,竺因空轻轻叹了口气:

“李轻盈,你不是佛门弟子,只是来此研学经文,佛祖将他的无上之智通过经卷传述给你。我并非要你断绝世俗情爱,只是爱欲烧手,忧惧遍布,望你能好自为之。”

听闻此言,李翩俯身对竺因空恭敬地行了个礼:“谢上座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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