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攥紧拳头,把牙一咬心一横,忽然大声说:“三十步有什么意思,我可以四十步外击之!”
人群中“哄”地惊起一阵骚动,在场众人听了这话俱是议论纷纷。
须知击壤之技,距离越远难度越高,三十步已是很远的距离了,她却说还能更远……这小丫头,人不大,牛皮倒是吹得挺大。
崔凝之蹙着眉,沉声问道:“你真能四十步外击之?”
云安把苗条的少女身板挺得笔直,用力点头。
李椠撇了撇嘴角,他倒是很想看看这穷丫头等会儿如何丢人现眼,便道:“好!把板子向后再移十步。”
仆役们得令,赶忙去办。
待那边全部移好位置,这边云安拿起一块壤板,稳了稳心神,看准方向用力一掷。
“啪!”
第一击,中了。
这回,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同样爆发出一阵欢呼。
普通百姓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偏向,他们只是喜欢看到厉害的人和厉害的事,不管行此事者是王侯还是布衣,他们都会给鼓个掌捧个场。
一击掷出,云安却没像李翩那样流水浩浩似的不带歇气儿地打,她得停下来略喘口气,再让自己定定心神。
定神之后,她拿起了第二块壤板。
“啪!”
再次击中。
百姓们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李椠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阴沉,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云安的动作。
第三板,击中。
第四板,击中。
第五击,第六击,第七、第八,全都打中。
围观众人都已经忍不住开始称赞,都说这姑娘厉害啊,咱河西女子就是强,就是好样儿,但只有云安自己知道,第八板打出去之后,她已经是在硬撑了。
铁木壤板实在太重,一下下挥臂扔向四十步外,她现在只觉整条手臂从上到下又酸又胀,已经有点控制不住地打颤,很快就会抬不起来。但她却不能表现出分毫,不能让人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
云安吸了口气,咬着牙又拿起一块壤板,瞄准前方用力一掷。
“哎呀——”人群中发出一阵惋惜之声。
第九块壤板没有击中。
“没事,再试一次。”崔凝之负手立于一旁,声音沉稳地说。
云安偷偷揉了揉已经酸痛难忍的手臂,又拿起一块壤板击了出去,只可惜这一次还是没能击中。
此刻,所有人看向云安的目光都已经是在看一个失败者,看一个只会逞能的穷丫头,想来今日崔将军的五缗钱是保不住咯。
就在这时,云安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润好听的嗓音。
那嗓音对她说:“别慌,只剩最后两块了。”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李翩——他不知何时走上前来,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
“击掷时不要只用臂腕,须加入股、腰、背三处之力道,如此才能劲气稳、准头高。”李翩压低声音说道。
云安悟性极高,李翩一说她立刻就懂了。
调整好姿势,她再次拿起一块壤板,按照李翩说的,以腿部、腰部、背部三处的力量带动手臂,瞄准之后用力将壤板击了出去。
中了!
人群中发出了欢呼和长舒一口气交杂着的两种声音。
仍旧是按照李翩说的方法,云安终于顺利地将对面第十块板子也击倒。
待两个人都结束了击壤,筹官上前裁定时却犯了难。
只见那矮个子筹官纠结半天,苦哈哈地说:“禀太守大人,小郎君用十次击倒所有壤板,这位女郎用了十二次才全部击倒,按理说是小郎君取胜,但这位女郎是站在四十步之外击打,难度比小郎君高出不少……故而……这输赢……这输赢……”
这输赢我实在是判不出来啊……筹官一边在心里哀哭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面上薄汗。
“那就算是打了个平手吧。”
筹官正吭哧吭哧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时,李翩站出来替他解了围。
话毕,他又转身对李椠行礼道:“父亲,崔将军挑选的这位女郎不仅胆识过人,且有勇有谋,她虽有两次未击中,但从一开始她的难处就比翩高。翩以为,势均力敌说得也不过如此了。”
不管怎么说,十击之中没有一次失手,儿子确实给自己长脸,此刻李椠看上去心情大好。
听了李翩“势均力敌”的话,他哈哈大笑着说:
“我儿所言不错,那咱们就各领一罚。崔将军所需军饷,本官过些时日一定如约奉上。至于崔将军许诺的赏钱,我们家并不需要,将军就留着犒劳手下女军吧。”
说完这些,李椠斜睨了云安一眼,面上慈爱之色更甚,继续道:“今日乃上巳佳节,本就是宴饮的好日子,不如就罚这姑娘连饮三坛好酒,如何?”
这话说完,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让这么个瘦不楞登的女娃子连喝三坛酒,故意整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