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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14页)

很轻的触碰,却让云安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过肌肤相触。未时在千佛洞,她上马车的时候就是把手搭在他手心,被他拉上去的。

可从未时到申时,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却已经有哪里不一样了。

——两个人的相处,从坦荡无碍到纠结别扭,其实有时就只需一句话而已。

今天的这句话来自于孙老三,孙老三说“你要是瞧上了就带走,让我闺女给你做妾”。

云安缩了手,又觉得自己缩得莫名其妙,于是又去拿碗,结果慌里慌张把案上那卷竹简撞到了地上。

竹简摊开来,露出里面的字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郑风·子衿》,是一首女子唱给心上人的情诗。

十六七岁春心萌动,谁会不期待惊天动地的爱情和柔肠寸断的相思。

顷刻间,云安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情诗是她不为人知的隐秘灵魂,现在那灵魂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裸露在李翩眼前,简直让人羞愧欲死。

李翩看出了云安的羞臊,似乎也有些无措。一时之间二人都不再讲话,房间里铺开了一层厚厚的沉默。

不过这沉默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们就听到有人站在院门外喊云安。

“云丫头,云丫头——”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是刘阿婆,我去看看。”

云安说完这话就飞一般跑了出去。

院门外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拎把镢头,看见云安从屋里跑出来,便提了提手里的镢头,说:“给你家还镢头,多谢啊。”

云安打开闩着的院门让刘阿婆进来:“阿婆客气啥。”

刘阿婆进了院子,将镢头放在灶屋外边的墙根处,一转身看到姣美的少女容颜正冲着她笑,不知为何忽地叹了口气,眼中突然泛起一片泪花。

“这是怎么了?”云安疑惑。

刘阿婆指着那镢头问:“你知道借这个是做啥?”

“做啥?”

“你还记着王家的小闺女不?”

这个问题,云安去太守府偷东西那天云识敏也曾问过她,她怎会不记得。

只听刘阿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没了。”

云安猛吃一惊,赶忙追问:“没了?!怎么没的?”

“怀上了,生娃,生不下来,硬是连娃带娘都熬死了。”

“可她……不是抵去做婢的吗?”

刘阿婆像看个愣姑娘似的看着云安,摇着头说:

“傻孩子,你以为做婢就是端茶倒水那么简单?去了就什么都不是你的了,全都得看命。王家那妮子就是命不好。我告诉你,她怀的还是个男娃儿呢,若是能将娃生下来,怎么着也能当上小娘子,可惜……唉,命啊,都是命。”

云安的嘴唇在发抖,颤颤地问:“那她……现在……”

刘阿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轻声说:“氾家嫌晦气,把死人扔回来还给她爷娘,让赶紧处理掉。我家那小子,西边的孟大叔,还有你苟二叔都过去帮忙,找张苇子席把人裹好,跟她阿爷一起,拉去城外挖个坑就埋了。”

院子里明明没别人,但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说这话时仍旧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天地万物偷听去。

可这世道,天不仁,地不义,哪会在意蝼蚁一般贫苦百姓的死活。

蝼蚁有生命,尘泥无生命,有生命的蝼蚁却没比无生命的尘泥好多少。你看,只需稍稍一碾,蝼蚁就会立成为一抹尘泥。

刘阿婆把王小女死了的消息告诉云安之后就唉声叹气地走了,临出门前又回头留给云安一句话。

“云丫头,你记住,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些人指谁,无须明说,自然是那些世家大族、高官贵胄、公子王孙……

*

云安重新关好院门,却没进屋,而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出神。

命运杀死了豆蔻芳华的王小女。

她的一生,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由不得自己,只能俯首听命。

因为没有许配人家,父母担心许嫁不出要缴五倍算赋,于是便被送去抵债;

去氾氏做了户下婢,原本可以衣食无忧,过两年随便拉个户下奴一配,也算有个家,不想却又被氾氏郎主看上;

怀了郎主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只要生下来,就能母凭子贵,哪怕不受宠也算是个小娘子,谁知却又遭遇难产;

最终,年纪轻轻的王小女死在了一滩血泊之中。

——命运从来都不肯眷顾穷人。

云安觉得心口实在堵得慌,眼角也泛起泪花,忽地想起李翩还在房内,于是赶紧抹了抹眼睛,准备装作无事人,谁知一回头却见李翩正站在屋门口看着她。

原来刘阿婆一走他就出来了,看到云安在院子里发怔,就没出声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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