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人间竟真有失而复得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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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凉州君的院落外边没有戍卫,小凉公李谨的院外也没有。
凉州君的戍卫是云安故意不安排,因为她要去“私会”;而小凉公的戍卫则是被他自己打发走的。
李谨说自己近来总是睡不安稳,门外有任何响动都会影响到他,遂不许女军们靠近。
现下已接近丑时,万籁阒寂,原本早就该去梦周公的李谨,此刻却冷着脸坐在榻边。
房内只燃着一盏覆莲纹长柄油灯,昏昏沉沉。
突然,一声啜泣从油灯照不到的阴暗墙角传来,压抑而痛苦,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李谨阴沉着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啜泣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30章诸心非心(7)他手握权力,但他选择……
“呜……”
就在啜泣声第三次响起之时,李谨倏地从卧榻上站起来,快步走向发出声音的墙角,一把揪住一道黑影,将之拉了出来。
被他从墙角拖出来的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婢女龙烟;他揪在手里的,正是龙烟的头发。
李谨猛然用力一推,龙烟向前踉跄几步,摔倒在床榻下。
油灯被惊起的风扫过,气若游丝地晃了晃。
摔在油灯下的龙烟与白日里收拾得干净娇美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披头散发,满脸惊怖,唇角还淌着一抹血痕,像是因为太过恐惧而咬出来的。
李谨居高临下看着龙烟,问她:“你想怎么死?告诉孤,看在你伺候还算尽心的份儿上,孤都成全你。想被狗咬死?还是想被水淹死?”
他说这话时,声音清脆明快,可词句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残忍。
清脆和残忍糅在一起,成为一种扭曲的天真。
龙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膝行至李谨脚边,哭着说:“……不,不想……求您……”
“不许哭!”李谨压低声音怒吼道。
龙烟极力想把啜泣压下去,谁知愈压却愈发来势汹涌。
“你今天在校场上,不仅丢了孤的面子,还坏了孤的好事!”
李谨抬腿一脚踹在龙烟胸口,龙烟惨呼一声,蜷缩在地上。
“你要么打赢那女军,要么就死在那女军手里,随便哪样都好。”
李谨蹲下,再次扯着龙烟的头发把她扯近自己,继续说:
“你若赢了,孤就可借这事削她兵权。你若被杀,孤就可以立刻治一治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量小叔也护不住她。”
“她在酒泉的时候勾引孤的父王,当孤不知道呢。不仅如此,她居然还想当凉王妃……凉王妃是她那种低贱烂泥一样的女人能当的吗?!那是我母亲的位置!只属于我母亲!只有我母亲才配拥有!母亲去世后父王明明答应过我,决不让任何女人占据我母亲的位置!”
他咬牙切齿,越说越气,以至于说到后边连“孤”都不称,直接称“我”了。
“我让你用她的刀,就是为了拿她把柄。她那把刀是杀人的利器,懂吗?可你倒好,蠢得像猪一样!”
话毕,李谨手上发力,冷不丁向下一按,龙烟的头嗑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声“砰”。
这一次,龙烟咬着牙将惨叫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她知道,她叫得越痛苦,李谨就越兴奋,她也就越难熬。
李谨看着龙烟拼了命地把疼痛和哀哭往肚子里咽,似乎觉得很满意。他放开了龙烟的头发,握起龙烟那只受伤的手仔细打量着。
那只手在李谨的手中控制不住地发抖,痉挛似的。
不止是手,龙烟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了解李谨的为人,知道这种时候往往是主公又在想折磨下人的新点子了。
果然,李谨把少女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把玩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拆她手上缠着的布条。
龙烟疼得下意识一缩,却被李谨森冷的眼神瞪得再也不敢动一下。
布条解开之后,伤口露了出来。
只是在“饮红”的刀锋上按了一下,伤得并不重,这会子血已经完全止住,涂了药的伤口已经有将要愈合之感。
李谨面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意,这笑容看得龙烟上下牙齿格格打颤。
下一秒,她还没反应过来,李谨突然从腰侧摸出一把匕首,对着龙烟手上的刀口狠狠割了下去!
“啊——!!!”
刹那间,鲜血重新淌了出来,旧伤叠着新伤,疼痛垒着疼痛,痛得龙烟浑身打摆子。
“闭嘴!敢把旁人招来,孤就立刻让你死!”李谨怒道。
龙烟咬紧牙关,将剩下的惨呼咬在嘴里,咬出了满嘴铁锈味,又苦又涩。
也许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可怜,李谨抬手在她鬓边轻轻抚摸着,温柔地问:“你今天做了这么蠢的事,孤该不该罚你?”
“……该……婢子……全凭小凉公责罚……”龙烟泣不成声地答道。
往常李谨私下虐待她们这些侍婢,快结束的时候都会问“孤该不该罚你”,语气温存,态度和缓。
每到这时候,只要回答“应该”、“都怪婢子没用”、“任凭责罚”之类的话,这场虐待就算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