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差点儿淹死,活过来后又过着浑身脏臭的流浪日子,她也并不恨他,甚至仍旧很想他。因为,他真的曾对自己很好很好。
现在,那个让她爱恨不能的人竟然毫无预兆地就出现在面前,再次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垂头跪坐着,越想心里越乱,渐渐地连呼吸都乱了,颊上潮红也愈发明显。
旁人看过去,都以为她是因自己当众勾搭失败而羞臊不堪,也许还在悄悄盘算着云将军等会儿会不会罚她。
云将军平日里确实从不公然发火,可女军当中倘有犯错者,她罚起人来却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北宫女郎,危。
但北宫茸茸此刻已没心情在乎那些时不时向她投来的目光了,她心里彻底搅成一锅粥。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感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按在了自己置于膝边的手上。
低头一看,是云安的手。
云安将一只手藏在身后,稳稳地按在了北宫茸茸有些发抖的手背上。
手心挨着手背,手背贴着手心,那种感觉,温柔至极,也温暖至极。
北宫茸茸的手忽然就不抖了。
第27章诸心非心(4)缠绵生香的感情戏……
林娇生趁散席时没人留意,一把扯了北宫茸茸,三两步跑到后院无人的墙角处。
北宫茸茸面上红晕已经褪去,刚才云安偷偷安抚她,让她乱糟糟的心终于平静了些。
“你说要找的故人就是李凉州?”
林娇生语气有些冲,开门见山问道。
北宫茸茸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鞋尖,轻轻点头。
“呵,这算什么?不期而遇的命定因果?”
北宫茸茸听林娇生说这话时语气不大对,抬头看他,果然见他面上神情复杂。
但她没理解林娇生为何这样,于是自自然然地说:“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的话也给小郎主省了不少麻烦事呢,我很高兴。”
“你打算如何?”林娇生又问。
“我想去和他相认。”
“相认之后呢?”
“相认之后……”北宫茸茸似乎被问住了,窘迫地抓了抓耳朵。
这重逢太过突然,她还没想好相认之后要如何。
“他会把你带走。”林娇生的语气是笃定的。
“啊?带我走?”
“对。”
“你怎么知……”
“别问我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反正错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娇生刻意把那个“他”字咬得很重,话语里隐藏的含义也就变得明显:我俩都是“他”,我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
“带我去哪儿?回城吗?”
“不知道,也许吧,反正会把你日日带在身边。”
北宫茸茸突然开心起来,露出花儿一般的笑颜:“好呀!那我又能像小时候一样陪着他了。”
她没注意到,她这话一说出口,林娇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就像被人一把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湖水冷冰冰地裹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莫名地发不出声音,全身都紧绷绷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想跟他走?”
北宫茸茸没心没肺地拍着胸脯保证:“小郎主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林娇生只觉那片寒凉透骨的湖水又往头顶漫了些,快要将他完全淹没。
——都说别养猫,别养猫,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是荒林里的山猫还是萨珊来的家猫,都是白眼狼。
北宫茸茸见林娇生半晌不说话,歪着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林娇生看着面前这小胡姬不谙世事的模样,一肚子的闷火只能自己咽回去。
“没事。”
“没事就好!”茸茸开心地笑着。
*
飧食用罢,各自回房歇息。
虽然玉门大营夹在玉门关和敦煌城中间,但怎么说也隔了八十里地,夜里在戈壁荒林之间赶路,极有可能遇到流寇或野兽,故而李谨每次来巡阅,当夜都是歇在大营,次日才回城。
婉仪将军府内的所有房屋都是生土夯筑,从外表看确实十分土气,但却是河西地区延续百年的建筑形式——夯土墙能有效地防风保暖,且不易失火,极其适合当地气候和环境。
整个府邸最好的一处宅子在东边,是个一进式合院,两间上房,两间耳房,四间厢房,进门处还有三间倒座。这样的结构在这府邸当中算是鹤立鸡群了,不消说,这是小凉公李谨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