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称臣的始末。
契丹是真想留他,他在契丹滞留了两年。一拿到赏赐就买炭,说是契丹太冷了,得多点炭,以后的日子长了,哪有用不了的。
汉人骂他数典忘祖,可人家要留他,他不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他就真走不了了。
这人把戏做的足足的,不仅买炭,还在契丹准许他回去的时候一再表示,我不走,我想留。等走的时候,沿途是走走停停,愣是花费了两三个月才从契丹境内走出来。
亲近的人都知道,他不是真心想留。就问呢:“好不容易回来了,别人都恨不能飞回去,咱们为什么要这么磨蹭?”
冯道这才说,“急着走,人家要追,眨眼就追上了。越是赶的急,越是取死之道!只有慢着些,才最安全。”
于是,他安全的归来了。
不过是史笔如刀,不肯轻饶人呀!
这点事,就成了洗不去的污点。
可叫林雨桐说,灵活的把事办了,就行了!不要看嘴上说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他去了。朝廷都认怂了,跟人家称父子国,那他一个出门办事的官员,嘴上应付的回答,又怎么了呢?
以归国为目的,俯身去办事,能屈能伸,这比八成所谓的君子要强上许多。
不管做谁的官,他都能务实、济民、提携贤良后辈,有这些还不够吗?
四爷就道:“而今没有五代十国,此人的人生轨迹也变了。他本是后唐臣子,可在大唐亡之后,便弃了大唐,而投奔了大陈,因而一直不得重用。”
转投大陈的多了,为何独独他就不得重用?
四爷不由的笑,“别人投大陈,是因为所在的城池被攻破了,投诚是不得不做的选择。可此人不同,此人在南唐被末帝一直信重,可大陈开国之后,他以出使谈判为由跑过来,再没回去。”
林雨桐:“………………”此人算是第一号滑头了。
这话说的!不是滑头,能在五代十国这个乱世里平蹚了一辈子?
四爷叹气,“咱们现在就需要一位随时能抛弃立场的东宫属官。”
嗯!如此,朝臣们都少嘚吧了!此人不会跟着四爷去造文昭帝的反,不会撺掇四爷跟其他皇子为难,他这个随时为了自保就能跑路的特性,谁敢跟他谋大事?
桐桐问说,“此人现在做什么官呢?”
“吏部!”四爷说着就道,“吏部侍郎!”
文昭帝看了看四郎递来的条子,都不由的笑了:怎么就把这人给扒拉出来了?
吕城也笑:“这人可太滑了。”
文昭帝批了,“叫冯道明儿就走马上任吧!”
冯道在要下值的时候接到调令:太子少师。
这调令,生生叫冯道揪掉了两根胡子:跟东宫绑在一起?这可不是好差事!
不行!还是得跑!
可这,能怎么跑呢?突然感觉:这次要完!
第1084章天地情怀(102)
太子少师呀,是那么好当的么?
冯道一路往东宫去,好生忧虑。
沿路碰上同僚,这个恭喜,那个贺喜的,他都很高兴的一一应答。
等到东宫的时候,那满脸挂着的感激几乎是化为实质。一见四爷就见礼,感激涕零的样子。
看!这就是分寸。
四爷抬手就扶人,拉着他的手就不撒开,还将自己的手炉塞到对方手里,“少师是臣,亦是师,孤免先生大礼,以后不需如此。”
冯道才谢了恩,就听这位太子又问:“家里老太爷和老夫人可还安好?回头叫东宫的太医去给老夫人请个平安脉……”
此人侍奉双亲颇为孝顺,一般下衙之后绝不会在外面有太多的应酬,归家绝不太晚,怕家里的老人惦记。
这话说的,冯道只能领情,又歇了恩。
紧跟着四爷又说,“人人都道先生弃主,不堪为臣……”
冯道急忙要往下跪,结果手却被攥着,就听太子道:“但孤以为,先生实有识人之能。能弃暗投明,主动投城,此忠心比之不得不投诚之人,要忠诚的多。当然了,这里面有些人是假装被迫的,有些人是真的被迫的……前者,虚伪了一些;后者,迂腐了一些。况且,先生本是瀛洲景城人,生于北地,长于北地,祖宗族人皆在北地,那先生怎能不想着北归?”
冯道坚持跪下,不得不叫眼泪流出来,呜咽出声:“殿下于可道有知遇之恩……臣颠簸半生,能得遇这般明主,老天对臣不薄……”
可道,乃是他的字。
此时,跟桐桐一样躲在屏风后的林克用心道一声厉害。
太子厉害,这个冯道亦是好生厉害。
冯道被点为太师,心中必是有疑虑。太子便将此事点在了明处,说了,人人都非议你,但我不以为然。
这既是叫冯道安心,又是施恩呢!告诉冯道,他对他有知遇之恩。
冯道呢,立马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接住了这份恩典。
有这个恩在,那么彼此就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