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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7(第4页)

穆宜华道:“吃苦不算什么,只要有好的结果,那苦就不算白吃。何况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赤手空拳就能得到的,不仅是我,辛娘子你千辛万苦回到大宋,阿南封了护国夫人,哪个不是豁出性命才能做到的?我这点苦又算什么呢?”

三人说着话回了家。晚间用过饭,柳如眉穆长青四人说要去逛夜市,穆宜华叮嘱早些回家便让他们出去了。

宁之南遥遥地看着他们走出去,回身对穆宜华笑道:“长青真的长大好多,春儿都当娘了……这日子也过得太快了。我还总觉得他们俩是小孩儿呢。”

穆宜华将躺椅拖到葡萄藤架下,又命人布置好香薰点心,对着宁之南招了招手:“你自己都当母亲多少年了,还觉得他们是小孩儿呢?”

宁之南笑道:“也是,钏儿今年都六岁了。”

三人在花架下躺下,空中暗香浮动,蝉鸣蝈叫,天边圆月饱满明亮,撒下一地清辉。屋外行人喧闹,偶有几声鞭炮从远处传来,像爆谷一般一声接着一声。四方围墙将外界纷扰重重阻隔,独独开辟出一方静谧天地让她们享受夏日夜色。

穆宜华摇着扇子昏昏欲睡:“真安静……”

宁之南换了个姿势也感叹:“这样的日子真好,不用打仗,不用见血……行军时当真是没日没夜,晚上都睡不安稳,就怕金人什么时候来个夜袭小命不保。”

“好在都结束了……”穆宜华道,“金军已经退了吗?”

“没呢,我们只是把完颜宗息杀了而已。可金军又不止完颜宗息一个王爷一个将军,杀了他只是让我们喘口气,但要让金军尽数撤退,或者让我们再回到汴京……”宁之南沉默半晌,“或许还需要很长时间。”

穆宜华问:“那陛下是怎么想的?”

宁之南瞧了一眼辛秉逸:“这江山如果一直让赵闵坐着,灭国是迟早的事。我和左郎君没少撺掇他篡位,但他一直记着赵闵是他亲哥。江山风雨飘摇,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亲人,陛下更是不用说了,他总还顾念着亲情。直到……”

辛秉逸本还闭着眼,一听见这话便转头看向宁之南。她掩眸,轻叹了口气。

宁之南收回目光:“陛下和小太子一直都是赵闵的心头大患。他除不了陛下,便打算从太子下手,自然盯上了太子母亲的位置。辛娘子与陛下同心,文墨好、心地好,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好。可若是换了个母亲,还是他赵闵的人,那孩子自然不会好好教。而且他知道辛家人趋炎附势,当然说得不是辛家本家,而是那几个鸠占鹊巢的。他指意贵妃去找辛家,让辛家逼走辛娘子,离间辛家与陛下的关系,也是为了掣肘陛下。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就算我们不劝,陛下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些人,终究是不相为谋。”

宁之南看着辛秉逸道:“辛娘子,你当真不愿回去了?陛下登基,感念你艰辛,一早就立了你们的孩子为太子,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辛秉逸望着天上的月亮,摇了摇头:“我瞒了你们,也瞒了他一件事。因为这件事,无论对谁,我‘死’了比我活着更好。上天垂怜,让我遇见宜华,我很庆幸我还能过这样的日子。毕竟很多很多人……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三人皆是沉默,她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死里逃生的,无人比她们更懂这句话背后是多么沉重且残酷的事实。

宁之南的掩眸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开口问道:“我哥哥自汴京与我们失散,他说他要去北地找帝姬……辛娘子,你可曾……可曾见过他?”

辛秉逸垂眸,她紧抿双唇,抬眼望向宁之南:“宁娘子……”

“我哥哥他,他是不是已经……”

辛秉逸攥着拳头,紧咬着牙关才能从齿缝间挤出这几句话:“宁大郎君找到了安柔帝姬,逃出了金人军营。但在路上被金军追上,所以……所以他们……”

宁之南一瞬不瞬地盯着辛秉逸,等待着闸刀落下。

“跳崖了。”

仿佛是一块巨石掉下来,砸得穆宁二人头昏脑胀,耳朵轰鸣。

“还有清河。邓孚舟卖国求荣,被金人利用完后成了兵俘一起随军北上。他给清河求了恩赦,让清河跟在他身边。清河难忍屈辱,以石击杀邓孚舟,一把火烧了整个营帐,二人葬身火海……她生前最后一句,说自己是大宋帝姬,宁死不降。”

何等壮烈,何等气魄,巍巍宫墙之内养出来的娇花竟都是铮铮傲骨,刀斧砍得断她们的头颅,却砍不断她们的脊梁。

穆宜华身心激荡,好似自己也曾身临火场,看见火光漫天之中傲然挺立的女子。

“他们都是英雄。”宁之南恍然,口中喃喃,“哥哥……他心中应当也是无悔的。”

辛秉逸垂首,没有再说话。

穆宜华乔了她一眼,牵住她的手宽慰:“所有不屈从不投降的人都是,不论生死。”

宁之南点点头:“没错,不论生死。牺牲固然伟大,但幸存并不可耻。”

辛秉逸眼中泪光闪闪,抿唇点了点头。

“战事停歇,陛下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穆宜华问。

“打仗多年,许多地方民不聊生,陛下不想穷兵黩武,趁着金人损伤惨重,想先休养一段时日,好好治治杭州的奢靡之风,也嘉奖一下有功之臣,再想下一步反攻的策略。”

“当了皇帝,怕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带兵打仗了……”穆宜华叹气,“军中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比较靠得住吗?”

宁之南听穆宜华夸她,笑了笑:“有啊,很多,越岭、李青崖、齐千,都是和陛下同心的好将领,何况我们还有好参谋呢,是不是啊穆老板?”

穆宜华嗔了她一眼,躺回椅子上。

今天不管是天上的月亮还是地上的人儿都是难得的圆满。穆宜华摇着扇子,思绪远飘:“遥想当年金明上巳宴我们三人齐聚一堂,不过短短七载,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辛秉逸将扇子盖住半张脸,眼睛微阖:“我还记得当年你作了幅画,叫春宴图,把所有娘子都画进去了,可现在又还有多少人在这世上呢……”

穆宜华叹了口气:“世事无常,能有今日,曾经的我是如何都不敢想的。我只想着,能活下来就很好了。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顺遂。毕竟当年在大相国寺求的愿尽是梦幻泡影,我也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是我出嫁前那次吗?”宁之南问道。

穆宜华点点头:“求姻缘圆满求家人平安……”她苦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宁之南也叹气:“当时年少不知愁滋味,一心所求不过金银富贵夫妻恩爱,如今才知这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国泰民安。”

穆宜华浅笑道:“是啊……只有国泰民安——不如明日我们去天童寺走走吧?我想……想给那些在这场战争中丧生的娘子们做场法事,立个牌位。她们大都是权贵在室女,家破人亡,恐无父家夫家供奉,客死异乡做野鬼游魂。若此事能成,也算是我们这些难得的幸存者为她们做得一点微薄小事吧。”

第153章

佳期难留,宁之南在明州留宿几日,在天童寺做完法事后即日启程,返回重庆。

码头水何澹澹,行人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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