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娘子啊,这事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秉公处理。这柳家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还如此豪横,不仅伤了长青,连乔家的二郎都敢打,是时候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该在什么位置!”左丈人气急,“学风不正,恃强凌弱,贪玩懈怠,如何能够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啊!”
左丈人瞥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左衷忻,指了指他:“你若是之后几天有空,随我一同去!官威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啊?”
“不不不,不用……左郎君有要事在身,此事不易劳烦他……”
左丈人听穆宜华说这话,忽然收了声,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也没有反驳:“筹集军饷之事确实难办,尤其越接近地方这官员之间的弯弯绕绕就越多。不好糊弄啊……你久在中枢,与王爷的年纪又相仿,好在王爷也是个明事理的君,说话做事都太过直截了当,在这儿……要注意啊。”
左衷忻刚要应答,又听左丈人有意无意地说道:“但长青这儿吧……也不需要他讲话,他只要跟在我身后做个巡视的样子便可了。泰安,很乐意效劳吧?”
这话简直意有所指,穆宜华真是后悔今日火急火燎地就赶过来,如今如坐针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左衷忻倒也是欣然答应:“孩儿愿意。”
左丈人笑着捋着胡子,指了指左衷忻,对穆宜华道:“穆娘子,您听见没有?他说他愿意!”
这下穆宜华的头埋得更低了,左丈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一个劲儿地帮着左衷忻说话,让她着实害臊。
好不容易交代完事情,穆宜华正要离开,左丈人竟还留饭,她连忙推辞说弟弟在家中不便行走,她还得去照顾。
左衷忻刚要出门去送穆宜华,左丈人一拍脑袋说自己今日要和老友出去吃酒,跟他们聊得尽兴一时给忘了。说着便将左衷忻从家中赶了出去,晚饭也不留他了。
二人齐齐站在门外,相顾无言,忽然一笑,并肩往街上走去。
二人良久无话,却又同时开口:“我……”
“你先说吧。”
“那行吧我先说。”
穆宜华一笑:“我先说。这话我在黄知府家中时就该同你讲的,却一直拖到现在……”
左衷忻上门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如今喜欢的姑娘对着他轻声细语却是无所适从心跳如擂鼓:“你说,我听着。”
“我……”穆宜华鼓起勇气,“我们以前见过,我知道了。”
似乎有一拳头重重地在左衷忻的心上捶了一下,他喉间干涩,哽咽一下:“你……你知道了?”
“应该是我记起来了。”穆宜华轻笑一声,“那日我替你来看左丈人,他瞧我面善,认出我是你……你画上的人,所以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敢看他:“对不起……这么多年,我只记得明知学堂有个爱读书的杂役小厮,可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左衷忻凝眸,深深地望着她:“那你现在知道了。”
穆宜华点点头:“嗯。”
“所以呢……”左衷忻心中急切却又不想逼她,“你如今知晓了我对你的所有心思,那你呢……”
穆宜华翕合着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深吸一口气:“我……我不知道,自汴京到明州,有许多的男人都曾对我显露过他们的想法,有些是因为爱,有些是因为色、因为权、因为钱。我此前也以为只要我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嫁人生子那我此生最大的使命便就完成了、可我如今发现并非如此,人生不该只有闺闱之间,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很大的天地要去看。
“我……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嫁人成亲这件事了,左郎君……”穆宜华言语艰难,“我,我……还有我和三哥的事,我们俩的事你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
“穆宜华。”左衷忻打断她,“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畏缩。我喜欢你,并非要逼你同我成亲,换言之……我从未逼过你什么。你看,那么多年的相思之情我甚至什么都没对你说,你便已经知道了一切。这样,你还觉得我会逼你做决定吗?
“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喜欢看你这样,看你自由自在的,快快乐乐的。我只要能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等到某一天,或许老天开眼又或许你大发慈悲,想成亲了,那我希望你能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至于襄王殿下……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将来。”
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却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穆宜华仰视着左衷忻,他眸中是坚定,是期盼,是紧张与欣喜。
她的心中炸开了一朵花,望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穆宜华垂首:“可你如今在三哥麾下……”
左衷忻轻笑:“那是因为殿下是唯一一个能够匡扶皇室的皇子。穆娘子不也知道……我是个明辨是非、公私分明的好官吗?”
穆宜华被噎了一句,抿嘴低头偷笑。
见她终于笑了,左衷忻望着她,轻声安慰:“不必着急给我答复,我只要……只要能时时看见你就好。”
穆宜华抬头道:“再……再给我些时间吧,好吗?”
左衷忻半掩着眸,温柔地望着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