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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5页)

还没等左衷忻答应,左宅的门扉被叩响。

穆长青一边喊着“谁呀”,一边去开门,见来人是穆宜华和春儿。先是一惊,忙又是担忧,连忙把她拉进院子,埋怨:“这天寒地冻的,姐姐你怎么来了?”

一身雪白狐裘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色,兜帽下是一张清丽俊秀的面孔,穆宜华的两颊被北风吹得有些泛红,眼睛却是更加晶莹。她拢着喜上桃梢的暖炉,一步步从雪地中走来。

左衷忻将自己满是尘土的双手收进袖中,立在檐下与她遥遥相望。

穆宜华抬眼看见他,雪落在她的眼睫,她朝他微微一笑:“叨扰了,左郎君。”

左衷忻只觉得雪落天地无声,唯见一树梨花悄然盛开。

“穆娘子请。”他抬手相让,将她请进暖屋。

穆长青惊讶于姐姐愿意出门,连忙将她引到案边坐下,见左衷忻转进里屋,便径自给姐姐沏了杯茶:“姐姐,左郎君家的茶和别处的不一样,酸酸甜甜的,像果汁呢。”

穆宜华接过轻啜一口,一股暖流流经肺腑驱散寒冷。左衷忻从里屋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三人分坐堂中,观雪饮茶,四下寥落却静谧闲适。

“左郎君这里可真安静……”

左衷忻为她又添了一盏茶,笑道:“无人问津之地,自然安静。”

“如此寂寥,左郎君真的待得住?”穆宜华望着院内茫茫落雪,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他。

如今的相府实在是太冷清了。穆宜华曾也想过要做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圣人,可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她承认了,她就是个俗人罢了。

曾经宾客盈门,如今却愁云惨淡,人人口诛笔伐,她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左衷忻望着她满面愁容,放下手中的茶盏,顺着穆宜华目光的方向指了指檐下的燕巢:“穆娘子,知道这燕子何时筑巢,何时回巢吗?”

穆宜华有些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那穆娘子知道这院中的梅花何日何时会开吗?”

穆宜华还是摇头。

“《文子·自然》中有言: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宏大如宇宙,穆娘子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穆宜华思忖了一番,还是不知。

左衷忻看着她茫然的神情,笑了:“穆娘子,不仅是你,这世间有很多人不曾留意或者说不曾在意宇宙是什么,燕子什么时候回来,梅花什么时候开。世间浮浮众生,只为自己疲于奔命,他人之事,不过是兴起一听,随口一言,时间久了就是过眼云烟。您如今觉得难熬,难过的不是他人那关,而是你自己那关。

“人生并不是不能犯错,也没有谁的人生一帆风水,皆大欢喜。被人厌恶、被人轻贱、被人鄙夷了又如何,又有何不敢被人厌恶、轻贱、鄙夷。人生在世好恶参半,你如今要做的,就是过得越来越好,才能气死那些人。”

穆宜华闻言失笑,左衷忻又道:“何况如今朝廷忙于金人之事,那群贬损穆家的言官也没有精力再继续了。若说以后还有什么动静传到你的耳朵里,你就想……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们能奈我何?是把我穆家的府邸拆了,还是把我们姐弟俩都驱逐出京?他们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太后娘娘也早想将此事揭过,那群人不过就是过过嘴瘾。只要没有给穆家带去真正的伤害,那就是无用功。”

“没错!”穆长青听了也是豁然开朗,他拍案而起,大喊道,“要是以后还有人说三道四的,我就骂他们!反正他们已经把我们骂得那么难听了,还不如坐实了!哼!耍赖就是无敌的!我……我要骂他们跳梁小丑,鸡犬升天,獐头鼠目,五鬼闹判!”

穆长青满面通红,觉得畅快淋漓,忙拉着穆宜华也一起喊:“姐姐,骂完真的好舒服。史书工笔自有评判,是朝廷有眼无珠,荒诞不经,是他们把我们害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又何必要责怪在自己身上!”

穆宜华好似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郁结于心的浊气就堵在喉咙眼,憋得她近乎窒息。她喘着浓烈的气息,颤抖着手捂住眼睛,声音从喉底挤压出来:“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的错!这群……胆小如鼠,见利忘义的人!是他们害得我父亲命丧北地,是他们害得三哥无法实现抱负,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是他们!”

她哀戚戚地哭出来,好似雨水洗刷着身体里的污浊,将所有腐败损毁的一切统统从体内抽出,换来一个全新的她。

她的眼泪好似没有尽头,而左衷忻也没有打断她。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适时地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在穆宜华心里,左衷忻一直都是一个很奇妙的人。许是他的身世,他的经历造就了这样一个洞若观火的性子。一句不经意的点拨,一本不经意找到的书,都能让她展开心扉,如释重负。

穆宜华发泄完才后悔,虽说与左衷忻已认识两载,但在他面前如此失态还是头一次。她将自己的脸擦干净,有些不敢面对他。

左衷忻却好似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替她拿来了油纸伞:“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穆宜华连忙起身,叫春儿把冬衣拿上来:“方才让左郎君见笑了。这些是我私藏的上好料子,做了几件冬衣,左郎君收下吧。本意也是来向您道谢的,不承想还闹了这么一出。”

左衷忻也没有推辞,接过冬衣道了声谢便放到了屋里去。他叫来几个健壮的仆从将一车子的蔬菜拉到穆府角门,春儿随行。

三人则是信步闲游回家。

雪小了很多,变得更加轻盈稀疏,像柳絮在半空腾飞。左衷忻撑开伞,斜斜地顶在穆宜华头上,他偏头为她打开门,轻声道:“留心脚下。”

穆宜华颔首道谢,款步走出角门。白雪厚积,踩上去“吱呀吱呀”响,颇有几分意趣,天光自云间泄露,洒下满地金辉,穆宜华仰头望去,几束柔软灿烂的光半明半暗地照在她明艳的脸上。

街上行人匆匆,可他们却不甚急切,一路走一路闲聊,是难得的轻快。

季凭从长街的另一头带着一队人人马巡逻而来,穆宜华正分神看向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炉,穆长青吵着要吃。

穆宜华无奈掏钱要买,却被左衷忻抢先一步,给两姐弟各买了一份。

季凭瞧见街边三人,直愣愣地盯着。

穆宜华回身要走,脚下却不小心一滑,左衷忻连忙托住她的手臂:“小心。”

穆宜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头失笑。

穆长青已经忙不迭地吃了起来,看见姐姐差点摔跤,长臂一伸就将她架住:“姐姐有我!别怕!”

穆宜华哭笑不得,一人撑着伞,一人架着她,三人并排在街边鹅行鸭步。

季凭知道站在穆宜华身旁的是左衷忻,他看着他给她撑伞,低头语言,几人笑语宴宴,相携远去。

他攥了攥佩剑,眼眸低垂,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待到他们走远几步,左衷忻缓缓侧目回头。街边的队伍已经离去,也没有一个男人怔怔地站在街边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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