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灵巧地拨动着战傀后背一处复杂的齿轮枢纽,耳边回响着父亲墨玄烬的话语:“辰儿,修行之路漫长,我墨家以商立族,以炼器护道。强大的法宝与机关,同样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既有此天赋,便好生钻研,未来家族资源,少不了你的。”
墨辰点了点头。经历过生死,他更明白力量的重要性。修为要提升,但这机关傀儡之术,或许能成为他独特的依仗。他调试完毕,退开几步,以神念催动。
“嗡——”玄铁战傀双眼亮起红芒,体内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微声响,随即缓缓抬起手臂,做出几个标准的格斗动作,灵活而精准。
墨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具战傀,足以抗衡寻常灵玄境界后期巅峰期修士。假以时日,他定能造出更强大的机关造物。
孙符、侯青、王剑芝等人,也各自在家族的支持下,努力消化着瘴气沙谷之行的收获与教训,修为各有精进。那次共患难的经历,让这几个原本交集不多的世家子弟之间,多了一份难得的默契与情谊。
而远在炎阳国都,幽深水牢的最底层。
极焰灵君钟炎的痛苦循环,仍在日复一日地上演。锁链吞噬着他顽强滋生的生机,剧痛侵蚀着他的神经。延清暂时搁置了逼问三色神火的计划,将更多精力投向了灵药山谷,但这并未减轻钟炎的痛苦,反而让他更加忧心——延清越是重视灵药山谷,说明那里的变数越大,可能牵扯到的因果也越深。他担心自己的弟子楚林、黎莹,担心下落不明的周鸿、吴春,也隐隐担心那个传闻中的“万年灵药”……尽管他并不知那与自己的徒孙楚阳有关。
景阳宫,文华阁。
楚黎低眉顺目地站在三皇子炎崶身后,听着大儒李方讲解经义。她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沸水。
一年来,她利用侍奉三皇子的便利,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各种消息。关于灵药山谷的传闻越来越详细,甚至有了“百万年灵药”、“谪仙草”等具体名称。她虽无法离开皇城,却也隐约感觉到,西边正在生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当初星饶城流传的“万年人形灵药”有关。
“会不会……和楚阳哥哥有关?”一个大胆而可怕的念头,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但她立刻又强迫自己否定——楚阳哥哥身处大荒三眼族内,怎么可能出现在人族地域的瘴气沙谷?
可心中那份不安与悸动,却始终无法平息。她额间的奴仆子母符微微烫,仿佛在提醒着她身份的卑微与处境的危险。她只能将所有的担忧、思念、仇恨,更深地埋藏,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转机。
时间,在灵药山谷的瑰丽与杀机中,在谷外各方势力的博弈与等待中,在相关之人各自的命运轨迹中,悄然滑过。
转眼,已是楚阳陷入心魔难的第三个年头。
灵药山谷越繁盛。灵气浓度有增无减,新型灵药的种类似乎还在缓慢增加,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低阶灵兽的踪迹,仿佛一个全新的、生机勃勃的小型生态系统正在快演化。谪仙草的再生奇迹依旧,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亡命之徒铤而走险,穿越光壁,潜入山谷采集。妖族与魔族的冲突、人族与妖族的摩擦、不同人族势力之间的暗中较量,在山谷各处上演,每日都有生命凋零,也有新的机缘被现。
水晶山依旧沉默。千丈禁区稳如磐石,法则威压没有丝毫减弱。老沙龙和噬天魔尊的试探均告失败,延清等人的观察也未有突破性现。那座山,连同山中心沉睡或者说挣扎的存在,成为了一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谜团与终极目标。
而在那七彩水晶的最深处,楚阳的意识,依旧沉沦在心魔幻境无边的尸山血海与绝望深渊之中。
幻境时间流与外界不同,对他而言,与心魔的厮杀仿佛已持续了千百年。
最初的崩溃与被动防守早已过去。在楚林那一声微弱呼唤唤醒的本心光芒支撑下,楚阳的灵魂经历了无数次被撕裂、侵蚀、又艰难重组的过程。他开始真正直面自己的所有阴暗面:自私、怯懦、逃避、对力量的贪婪、对孤独的恐惧、对牵连他人的愧疚……
心魔的蛊惑与攻击越刁钻狠毒,它变化出无数场景:有时是楚阳“顺利”吞噬所有敌人,登临绝顶,却现自己坐在由亲人朋友白骨堆砌的王座上,举世皆敌,孤独永伴;有时是他“明智”地选择远离一切因果,独自隐居,却在漫长的岁月中,看着记忆中那些鲜活的面孔一个个淡去、消失,最终连自己的存在意义都变得模糊;有时是他“仁慈”地放过仇敌,却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报复,导致更多他在乎的人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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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幻境,都直指他内心深处的矛盾与恐惧,试图找出他信念的裂痕,加以扩大,最终彻底瓦解他的意志。
楚阳的本心,便在这一次次的拷问与厮杀中,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杂质被一点点淬炼出去,留下越坚韧、纯粹的核心。他开始不再简单地否定心魔揭示的那些“真实”,而是尝试去理解、接纳,并将其转化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是的,我害怕承担责任,因为我怕失去。”
“是的,我有自私的念头,因为我渴望活着。”
“是的,我逃避过,因为我曾弱小无力。”
“但是,害怕不意味着可以逃避,自私不意味着就要损人利己,弱小不意味着永远弱小!”
“这些情感,这些欲望,这些弱点……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是‘楚阳’这个存在的组成部分。心魔,你想用它们来吞噬我,我却要用它们来……认清我自己!”
在一次最为凶险的幻境交锋中,楚阳的本心意识,竟主动放开防御,任由心魔那充满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暗红魔念涌入。就在心魔狂喜地以为即将得逞时,楚阳本心深处,那株净水寒莲的本源虚影骤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红蓝交织的寒莲之力,并未强行驱逐魔念,而是如同最包容的母体,将那些狂暴、阴冷、充满负面情绪的魔念缓缓包裹、浸润、分解。寒莲中心,那混沌珠的虚影微微旋转,演化出万物生灭、阴阳转化的意境;莲台之上,玄黄塔的虚影若隐若现,提供着万法不侵的稳固道基;莲瓣边缘,剑十三的锋锐剑意流转,负责切割、梳理那些过于顽固的毁灭执念。
这不是对抗,而是更高层次的“包容”与“转化”!楚阳在以自身最本源的力量与道则,尝试将心魔的力量,反炼化为己用!
心魔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啸,它感觉到了本质上的威胁。一旦被成功转化,它将不再是独立存在的“魔”,而是成为楚阳本心力量与境界的一部分,一种对自身阴暗面绝对掌控的“明悟”!
幻境中,代表楚阳本心的混沌光芒与代表心魔的暗红魔光,开始了最本质、最凶险的相互渗透、纠缠、融合。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交融都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剧烈震颤与撕裂感。楚阳本心的意识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反复摇摆,时而仿佛即将彻底领悟某种玄奥境界,时而又要被无尽的负面情绪拖入黑暗深渊。
外界,七彩水晶山核心,楚阳那被法则之力固定的身躯,表面不再仅仅是裂纹明灭。时而,他整个身体仿佛变得透明,内部隐约可见一株红蓝寒莲的虚影在缓缓旋转,莲心处有一点混沌光晕;时而又被一层暗红色的、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的魔纹覆盖,散出令人心悸的暴戾气息;更多时候,则是两种状态交替出现,甚至相互交织,使得他周身气息变得混乱而难以捉摸,仿佛在孕育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存在。
灵识海深处,那混沌小世界雏形中心的灵胎虚影,也在生着变化。它不再仅仅是楚阳的模样,其面容时而清晰平静,时而扭曲狰狞,身形也在成人、孩童、甚至模糊的莲形之间变幻不定。灵胎周围,丝丝缕缕的混沌婴力在缓慢凝聚,这些婴力之中,竟然也隐隐包含了红蓝寒莲的本源生机、混沌珠的演化道韵、玄黄塔的稳固意志、剑十三的锋锐剑意,以及……一丝丝被艰难转化、驯服的暗红魔念!这正在孕育的灵婴,注定与众不同,它将承载楚阳所有的本源、所有的感悟,乃至所有的心魔历练。
心魔难,渡得过,便是道心通明,灵婴天成,根基之深厚将远同侪,未来大道可期;渡不过,便是神魂俱灭,或化作只知毁灭的魔物,为祸世间。
楚阳的“灵婴之劫”,因其生命本质与引动的跨界法则,早已越了寻常范畴。他的成败,不仅关乎自身生死,也隐隐牵动着灵药山谷的法则稳定,乃至更远处那些关注着此地风云的存在的神经。
老沙龙盘踞万妖峰,近日愈焦躁,它感应到水晶山方向的法则波动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变化,说不清是好是坏。
噬天魔尊在魔殿深处睁开了紧闭一年的眼眸,漆黑瞳孔中魔光流转。“同生蛊的感应……变得复杂了。这小子,在心魔劫里搞什么鬼?”他既能感到楚阳灵魂层面的剧烈挣扎与蜕变,也能感受到同生蛊联系传来的、时强时弱的波动,这让他既期待又警惕。
延清在沙狼坡大帐中,刚刚听完一名重伤逃回的侦察修士的禀报——他们冒险深入,在距离水晶山约八百里处,现了一片新出现的、笼罩在淡金色雾霭中的奇异竹林,竹身如玉,竹叶如剑,疑似蕴含极强的金系法则碎片,但那里盘踞着一群实力惊人的“剑脊妖螂”,侦察队几乎全军覆没。
“新的灵植区域……更靠近核心……”延清手指轻敲桌面,眼神深邃,“山谷内的机缘,看来还在增长。必须加快进度了。传令,让‘暗影卫’准备,三日后,本座要亲自再入山谷一探!”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其他化神老怪介入的可能性也越大。
玄冰之主如霜站在玄风山巅,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她望着远方灵药山谷在夜幕下依旧氤氲的七彩霞光,以及水晶山方向那永恒不变的寂静威严,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楚阳……第三个年头了。你还要沉睡多久?”她低声自语,“这山谷的生机愈磅礴,可我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着什么。菩提老头预言的劫难,是否会以此地为开端?”
她不知道答案。只能继续等待,继续观望。掌心中,一枚冰蓝色的鳞片微微光,那是她与金翅骨雕沟通的媒介,也是她在此地唯一的伙伴。
夜色渐深,灵药山谷内,谪仙草花蕊中的法则露珠在月光下闪烁着迷离的七彩微光;新型灵植吞吐着纯净的灵气;妖兽在领地内逡巡低吼;魔土边缘,扭曲的魔影幢幢。
谷外,各方营地灯火点点,警戒森严,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死死盯着山谷中心那片被水晶山光芒映亮的天空。
命运的长河在此处打了一个湍急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而那漩涡最中心、决定着流向的关键——楚阳,依旧在无边的心魔幻境中,进行着那场无人知晓、却关乎甚巨的生死蜕变。
第三个年头的序幕,才刚刚拉开。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积聚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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