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侧过头,只能看到朝幽叶埋在他肩颈处的、苍白的侧脸轮廓,和那微微颤抖的、毫无血色的唇瓣。
刚才那声……是幻觉吗?
“妈……别走……”又一声更轻、更破碎的呓语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孩童般的恐惧与哀求。
这一次,木欣荣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层层包裹的硬壳,直抵最深处某个柔软而疼痛的地方。
他想起那些回溯的核心数据碎片里,某个极其遥远、被尘封的角落——一个狭窄黑暗的楼道,一个抱着母亲腿哭泣哀求的幼小身影,一声冰冷的“放开”,然后是沉重的甩门巨响和无边的黑暗……
原来……那个被遗弃在冰冷楼道里的孩子……也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曾经历过如此不堪的、属于凡尘的抛弃?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神明的眼泪更加剧烈!它彻底撕开了神座冰冷的外壳,露出了内里同样伤痕累累的、属于“人”的底色。
“冷……”背上的人又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往木欣荣背上那点可怜的温暖里缩了缩,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颈窝,像寻求庇护的幼兽。
木欣荣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眼眶的灼热,更加用力地托住背上的人,咬紧牙关,几乎是半拖半扛地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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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背上却像背着一团灼热的火焰,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他心底某个地方,那层厚厚的、由无数轮回的背叛和绝望筑成的坚冰,终于出了一声清晰的、碎裂的轻响。
公园出口外的街道同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车辆稀少,行人绝迹。寒风卷着雪沫,在空旷的路面上打着旋儿。
木欣荣背着朝幽叶站在路边,焦急地四处张望。手机在口袋里,但他一只手必须死死托住背上的人,另一只手根本无法灵活操作。
更要命的是,背上那滚烫的体温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像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坚持住……朝幽叶!你给我坚持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嘶哑破碎,不知道是在命令背上的人,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终于,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如同风雪中的救星,从白茫茫的远处缓缓驶来。木欣荣用尽全力挥手,几乎要冲到路中央去。
车子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地刹住。司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带着惊愕的脸:“嚯!小伙子,这是怎么了?”
“快!去最近的医院!我朋友高烧昏迷了!快!”木欣荣语飞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费力地拉开后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背上滚烫的身体往里塞。
司机也看到了朝幽叶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残留的血迹,吓了一跳,不敢耽搁:“快快快,上车!坐稳了!”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雪,但车厢内的空气依旧冰冷。暖气似乎刚刚开始工作,吹出的风带着一股灰尘的味道,温度有限。
木欣荣将朝幽叶的身体尽量放平,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失去了支撑,朝幽叶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露出脆弱的脖颈线条和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的呼吸更加微弱急促了,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
木欣荣脱下自己带着寒气的羽绒服,毫不犹豫地盖在朝幽叶身上,试图给他一点额外的保暖。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对方滚烫的额头,那灼人的温度让他指尖都跟着一颤。
“师傅,麻烦再开快点!”他忍不住催促,声音紧绷。
“哎,这路况……我尽量!”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少年焦急苍白的脸,和被羽绒服盖着、只露出一点下巴、情况显然很不妙的另一个少年,也紧张起来,用力踩下油门。
车轮在积雪上打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艰难地加。
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暖气微弱的嘶嘶声,以及朝幽叶那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
木欣荣低着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昏暗中,朝幽叶的眉头依旧紧紧锁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安地颤动着。
褪去了冰冷神性的外壳,卸下了所有防备和伪装,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个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裤传递到木欣荣的腿上,像一块持续燃烧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
无数个世界的冰冷画面和眼前这张脆弱痛苦的脸疯狂交织、碰撞。
穿着星袍的木欣荣被光柱贯穿,白袍染血,眼神破碎。
眼前的人呼吸微弱,脸颊潮红,眉头紧锁。
农夫木欣荣被黑洞无声吞噬,只留下孩子茫然的哭喊。
怀里的人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冷”。
实验室里的学者被空间之刃拦腰斩断,凝固的笑容染血。
此刻,他嘴角干涸的血迹刺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