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时间仿佛被粘稠的暗红能量所凝固。祭坛顶端,“圣骸”晶体在经历那剧烈的反噬震荡后,搏动得愈狂乱,如同濒死巨兽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挣扎,散出不稳定却更加危险的邪异波动。莫里斯·克罗夫特悬浮于空,暗红长袍上沾染着他自己喷出的、蕴含着痛苦印记的血液,他那双纯黑的眼眸中,之前的绝对掌控感已被一种混杂着惊怒、凝重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裂纹所取代。纪怜淮那看似微不足道、却精准命中他与祭坛核心连接弱点的两次干扰,尤其是最后一次引的能量反噬,如同两根毒刺,深深扎入了祂那建立在“神性”之上的傲慢面具。
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落向岩壁下那个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的身影。这一次,目光中不再有审视或戏谑,只剩下最为纯粹的、亟待抹除威胁的冰冷杀意。这个名为纪怜淮的女子,其存在的本身,尤其是她那奇特的、能够触及能量本质的灵觉,已然成了这场神圣仪式中最大的变数,一个必须立刻清除的不稳定因素。
“异数……必须清除。”莫里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能量反噬带来的内伤特有的震颤。祂不再试图维持那种高高在上的“神谕”姿态,权杖抬起,这一次,目标明确,动作迅捷——一道凝练至极、色泽暗沉如凝固血液的能量尖刺,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射纪怜淮的眉心!这一击,摒弃了所有花哨与威慑,只追求最极致的毁灭效率,要将她的肉体和灵魂一同彻底湮灭!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能量即将触及目标的刹那——
异变陡生!
纪怜淮那原本软瘫在地、毫无生机的身体,竟以一种越生理极限的、近乎本能的反应,猛地向侧方翻滚!动作僵硬而扭曲,显然并非意识主导,更像是濒死躯壳在感受到致命威胁时最后的挣扎。但这看似狼狈的翻滚,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能量尖刺的致命轨道!
“嗤!”
暗红尖刺擦着她的额角掠过,带起一溜血花,深深没入后方的岩壁,留下一个不断腐蚀扩大的黑洞。
莫里斯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冷厉所取代。“垂死挣扎。”祂权杖再点,数道同样的能量尖刺如同毒蜂群般激射而出,封死了纪怜淮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可就在这时,纪怜淮的身体再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她并没有继续闪避,而是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了头部。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晕,混合着一丝混沌的幽蓝以及一缕古老苍茫的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最后迸出的火星,骤然从她心口位置浮现,形成一个极其淡薄的三色光茧,将她勉强包裹!
“噗!噗!噗!”
能量尖刺接连撞击在光茧之上,出沉闷的声响。光茧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但却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波致命的攻击!虽然纪怜淮的身体在冲击下再次喷出鲜血,气息愈微弱,但那层光茧终究没有彻底消散!
“这是……?”莫里斯第一次真正皱起了眉头。祂从那微弱的光茧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其矛盾的能量组合——一种是与玄珠同源的混沌守护之力,一种是……一种源自生命本初的、极其纯净的希望与执念?还有一种……是古老得乎想象的洪荒意志碎片?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竟以一种极其脆弱而奇妙的方式,在这个濒死的人类身上达成了某种短暂的平衡和共鸣!
正是这种奇特的平衡,产生了某种越单纯能量层级的“韧性”,暂时抵挡住了祂的毁灭攻击。
“是那两次干扰……唤醒了她体内潜藏的某些东西?”莫里斯瞬间明悟,眼中的杀意更盛。此女,绝不可留!
而此刻,在纪怜淮那濒临破碎的意识最深处,正生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风暴。
黑暗、冰冷、无边无际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试图将她彻底吞噬。死亡的诱惑近在咫尺,放弃挣扎,融入永恒的沉寂,似乎是最轻松的选择。然而,在那绝对的黑暗深处,三点微光却在顽强地闪烁着。
一点,温暖而坚定,如同寒冬夜里的篝火,那是她自身对生命的不屈,对守护同伴的承诺,是逆转林铁山契约时引导出的、属于人性光辉的微芒。
一点,深邃而混沌,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那是玄珠沉寂本源中最后的一丝不甘湮灭的悸动,是守护规则的碎片。
一点,苍凉而古老,如同穿越万古时空的叹息,那是幽稷意志碎片中蕴含的、对一切邪恶与扭曲的天然排斥与抗争本能。
这三点微光,在纪怜淮意识即将消散的极限压力下,并非融合,而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动态的三角支撑结构。人性的微光提供着“为何而战”的信念锚点,玄珠本源维系着意识存在的根基,幽稷意志则赋予了对邪恶本质的洞察与对抗的韧性。它们相互滋养,相互支撑,共同抵御着死亡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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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莫里斯那致命的攻击所带来的死亡威胁,如同最后的淬炼,反而刺激了这脆弱的平衡结构,让它爆出最后的力量,形成了那层护体光茧。
“不能……死……”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纪怜淮的意识中亮起。她“看”到了那层保护着自己的、由三种力量交织而成的光茧,也“看”到了莫里斯那毫不掩饰的、必杀的决心。
硬抗,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出击!但力量如此微弱,如何出击?
她的共情力,在这种奇特的状态下,变得异常敏锐。她不再试图去感知庞大的能量流,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莫里斯身上,聚焦在了祂与祭坛之间那条因为反噬而变得不再稳定的能量连接上!
她“听”到了!在那充满邪恶与痛苦的共鸣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不协调的杂音”!那杂音,并非来自能量本身,而是源于……信仰?是莫里斯对所谓“痛楚之主”那绝对虔诚的信仰核心中,因为接连受挫、因为掌控力出现裂纹而产生的一丝……极其微小的“疑虑”的波动?抑或是,这祭坛仪式本身,那强行将无尽痛苦转化为神力的过程中,存在的某种无法完全弥合的、逻辑上的悖论?
这丝“杂音”,如此微弱,在庞大的邪恶交响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此刻将共情力提升到极致、自身状态又无比贴近某种“虚无”的纪怜淮来说,却如同寂静山谷中的一声清脆鸟鸣,清晰可辨!
信仰的裂痕……仪式的悖论……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残存的意识中迅成形。武力无法摧毁祭坛,但或许……可以从内部,从维系这一切的“信仰”根基上,将其动摇!
就在这时,莫里斯显然失去了耐心。光茧的韧性出了祂的预料,祂决定不再试探。权杖高举,整个祭坛的能量开始向祂疯狂汇聚,“圣骸”晶体出刺耳的嗡鸣,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大、凝实、散着终结气息的暗红毁灭光柱,正在迅成型!这一击,誓要将纪怜淮连同那古怪的光茧一同彻底蒸!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
“怜淮!撑住!我们找到屏障的周期性衰弱点了!三秒后,全力一击!”郁尧的声音透过剧烈干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传入纪怜淮耳中,也像是在对所有人下达最终指令!
“老纪!干扰它!就在现在!”王越泽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洞窟之外,所有基石厅的力量,在这一刻,将残存的武器能量、干扰设备功率提升到极限,瞄准了屏障能量波动图谱上那个刚刚被计算出的、转瞬即逝的薄弱窗口!
纪怜淮眼中,那三点微光骤然亮到极致!她用尽最后一丝意识的力量,将那层护体光茧的能量,连同她对莫里斯信仰中那丝“杂音”的捕捉,以及对仪式本身可能存在“悖论”的直觉理解,高度压缩,不是化作攻击,而是化作了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意识本源的——“疑问”的涟漪!这道涟漪,沿着共情力的通道,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轻轻地,“叩问”向了莫里斯那深藏在绝对信仰之下的、那一丝刚刚诞生的“疑虑”!
同时,她对着通讯器,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了几个模糊却关键的音节:“信…仰…悖…论……”
下一刻!
“轰!!!!!!!”
洞窟之外的屏障,在基石厅集中所有力量的饱和攻击下,终于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强烈的能量风暴和外界的光线瞬间涌入!
几乎在同一时间,莫里斯凝聚的毁灭光柱,轰然爆!然而,就在光柱即将吞没纪怜淮的前一瞬,纪怜淮出的那道“疑问涟漪”以及外界屏障破碎带来的巨大干扰,如同两把无形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莫里斯因为反噬和纪怜淮之前干扰而变得敏感且不稳定的精神核心!
“呃啊——!”
莫里斯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夹杂着痛苦与惊怒的嘶吼,祂那纯黑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混乱的波动!那道毁灭光柱在出手的瞬间,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偏转!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