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脑子飞速思考着,而一旁的纳西妲已经转过身去,因此到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
“……可很多须弥人,就像桑德一样,小时候都是在雨林间奔跑着长大的……我们的确要保护雨林,但须弥人也是雨林的一部分。”
“人与自然,本就是一体的。”她说出自己的观点。
纳西妲不将人与自然割裂成两部分看待。
子木回神,没有接话。
他知道纳西妲指的是什么,这几年雨林条例下达以后,很多须弥人为了避免无意之中触犯条例,干脆就不再进雨林,对雨林的一切都敬而远之。
这反而打破了原有的一些平衡。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某个巡林人的老家村子后头的森林适合药植生长,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采摘、留种;经过他们的经营,森林里头的药植数量翻了几倍,一些原本快要消失的珍贵药材也多了起来。
他们本身就与自然形成了一套和谐的相处方式,可雨林条例一下达,他们就只能采摘极少数量的药植,即便是偷偷多摘了,也没有店家敢收这村子里人的货。
几年下来,药田无人打理,萎缩大半;村子里的人少了一条经济收入;某些患者急需的珍贵药材也变得难以购买。
而雨林看似得到维护,实际因为药田的减少,导致大量小花蜂蜂群迁移,植株的授粉反而成了大问题。
明明是为了保护雨林,最终却形成谁都没有赢的三输局面。
“这很难。”子木不去评价纳西妲做法本身的对错,只是客观点出这件事本身的艰难。
要做某件事,一刀切永远最容易,可一旦想要顾虑到各方因素,复杂程度会指数倍增加。
“人类从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走向文明的现代,又有哪一步不艰难呢?”纳西妲眼底满是光亮。
“……”
“不过,其实我原本也挺犹豫的。”她说着笑了笑。
“但我最近在须弥城郊外偶遇了一位刚退休的农学学者。”
子木默默倾听她的话语。
“他说,须弥如今作为粮食主食的秃秃豆,其本身并不适宜在雨林种植,可在耕种者一代又一代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培育出耐涝性状,得以在这片土地扎下根来。”
“贤者们说,这是人类驯化了种子。”
纳西妲的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这位退休的农学家却说,这是种子驯化了人类。”
子木目光一凝。
“我们看待自然的视角是否过于高高在上,因而变得狭隘呢?”纳西妲托着自己的下巴。
既然已经认知到了,那就应该从现在开始改变。
一旁的子木垂下眼睫,将眼底的明悟尽数掩去。
“不论如何……您确无愧于智慧之神的名号。”
纳西妲只是笑道,“我都说了,这是一位农学家说给我听的,我不过是将它复述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