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寒妙目深处起横波,有些讶异,这是变相地夸她好看了。
明明没有这句话,又不能打破这规程去问他,还是静静安坐着。
他低眉看着小姑娘,她正乖乖地等着他加钗。
捏着那根钗子缓缓没入发髻里,恍惚生出这正钗已是千百次熟稔于心的错觉。
只是往后又是谁,会为她梳发正簪。
指尖在发丝上停留了些许时间,才默默收回手,垂袖只余空荡荡的寥落。
他神色如常寡淡,继续着仪式。
家庙院心中一颗合抱之木上,晏浔横卧在枝干上,垂眸看着那深衣姑娘,起手翻覆间,忽然扬起簌簌落花。
宾客皆惊疑,深秋之时,何处来的香花。
往后盛传敛寒素骨含香,及笄礼时引天降下花雨。又因容貌出众,弱质纤纤,被添油加醋传为渡劫的谪仙。
秦陵游在一旁看着,擎着折扇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泛起淤青也无谓。
昔年闺房乐趣,也曾为她梳妆。
虽然是及笄礼,但他亦不能忍受她与旁人如此亲近,气涌如山,又生生压下去。
他眉眼冷结,只将目光投于敛寒。
人要遵从繁文缛节,这便是泼天富贵的金枷玉锁。
假若世上没有轮回,没有修仙之说,那他会同她携手到老么?
或许吧,正如这个世界一般。
只当是初相逢,若他们情能如初。
他胸腔里又燃起难言的期待,今生我定不负你,夫人。
繁复的礼节终是结束了,宾客散去。秦陵游忙着处理诸多事宜,只是离开时颇有些踌躇。
敛寒松懈下来,拍了拍衣袖。
转头有些好奇地问司宵子,道长,你方才怎么改祝辞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贫道忘了先前的祝辞,就自作主张换了。
她抬手拢了拢
青丝,颇有些怀疑:咦,道长经书都能倒背如流,区区二十余字祝辞竟然记不住?
她语气一下子哀怨,可见道长根本没有将我的及笄礼放在心上。
司宵子有些意外她的猜测,贫道难道说的不好?
他勾唇微弯腰,食指轻轻拨了下她发簪的流苏。
难道你不喜欢这祝辞?
她被他突然自发的亲近一惊,纳纳摇头,祝辞是挺好的。就是道长,你好…内秀啊……
敛寒默默腹议,分明是太过内敛。
道长把我夸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喜欢我?
闻言他神色变幻了一刹,掖着宽大的袖子偏头看憧憧人海,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还等着她继续追问,敛寒却没有下话了。
收起来俏皮的意态,她道:道长那日走得未免匆忙,可我知道你不是急功之人。若是因为我卷入这庙堂之争,倒让我愧疚难安了,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
他翻转手心,恰巧落入了一枚花。
悠悠道:世间万物遵循乾坤轮转,蝉鸣秋亡,昙花夕死,皆是定数。可是有时候,贫道也很想破去这碌碌有常,去争取。
贫道只为值得的人入世。
而你是很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