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和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吞下了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痛着玄甲干裂的喉咙和灼痛的肺腑。他被沉重的玄铁锁链呈大字型悬吊在潮湿阴冷的石壁之上,锁链深深嵌入他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踝,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会带来钻心的剧痛,唤醒更多被遗忘在痛苦深处的、破碎的记忆残片。
这里是血灵宫地牢的最深处,代号“熔心炉”。并非真的有炉火,而是因为此地被建造在一条缓慢流淌的、蕴含狂暴血煞能量的液态血髓晶矿脉上方。脚下粗糙的岩石地面隐隐透出不祥的暗红色泽,散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热气。矿脉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囚徒的肉体与灵魂,加他们的腐朽,也像一把无形的刻刀,反复刮擦着被封印或扭曲的记忆表层。
“呃啊……”玄甲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布满血丝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中转动,试图看清这片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囚牢。只有墙壁上几盏摇曳的、燃烧着幽绿色磷火的壁灯,提供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源,将扭曲晃动的影子投射在布满干涸血污和抓痕的石壁上。
他记不清自己是谁。或者说,无数个破碎的、冲突的“身份”如同沸腾的泥浆,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滚、撕扯:
一个模糊的、笼罩在血色浓雾中的威严身影(宫主?)向他下达冰冷的命令……
一个面容坚毅、手持巨盾、在战场上怒吼着“为了北境!”的战士背影……
一个在阴暗密室中,对着刻满梵天符文的金属板,麻木地记录着兵力调动的“工具”……
还有……一张脸!一张在无尽痛苦和混乱中,如同惊雷般一次次劈开他意识迷雾的脸!那张脸……属于他自己!却又如此陌生!年轻的,带着不屈和……刻骨的恨意!
每一次这张脸清晰地浮现,都会引灵魂深处山崩海啸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混乱、血腥、令人窒息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叛徒……玄甲……万剑阁的走狗……”一个嘶哑、充满怨毒的声音在牢房外的阴影中响起,如同毒蛇吐信。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白骨杖,缓缓踱步到牢门前。是血灵宫的刑讯长老——蚀骨叟。他那双浑浊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眼睛,透过牢门的缝隙,贪婪地审视着玄甲的痛苦,干瘪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骨头够硬啊……熔心炉泡了七天七夜,还能喘气?看来……还得加点‘料’,才能把你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东西,彻底‘熔’干净!”
蚀骨叟枯瘦如柴的手指在骨杖顶端一个扭曲的骷髅头上轻轻一按。
嗡——!
悬吊着玄甲的锁链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狂暴灼热、带着强烈精神侵蚀和肉体腐蚀性的能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沿着锁链狠狠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啊啊啊啊——!!!”
玄甲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喉咙里爆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全身的肌肉、骨骼、经脉,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尖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焦黑、龟裂,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又被脚底透出的地热迅烤干,形成一层层丑陋的痂壳。但比肉体痛苦更甚的,是精神层面那毁灭性的冲刷!无数扭曲的、充满杀意和暴虐的指令,混杂着宫主威严冰冷的影像,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脑海中那张倔强的、属于“自己”的脸!
“抹杀!服从!血灵即吾命!”蚀骨叟阴冷的声音如同魔咒,伴随着锁链能量的冲击,一遍遍灌入玄甲的耳膜,试图将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碾碎。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一波波将玄甲的意识推向黑暗的深渊。那张属于“自己”的脸,在血色指令和宫主影像的反复碾压下,变得越来越模糊,边缘开始碎裂、消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被那个名为“玄甲”的血灵军悍将完全取代。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自我认知即将被彻底抹去的最后关头——
嗡!
玄甲胸口正中,那枚一直被他贴身佩戴、早已在无数次酷刑和能量冲刷下变得黯淡无光、布满裂痕的玄黑色龟甲形吊坠,突然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
这震动是如此轻微,在锁链能量的轰鸣和蚀骨叟的魔音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在这震动传来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古老、极其坚韧、如同大地般沉凝厚重的气息,如同沉睡万载后苏醒的叹息,微弱却无比清晰地拂过玄甲濒临崩溃的灵魂!
这气息……像一道冰冷清澈的甘泉,注入了他即将干涸枯死的意识之海!那张即将消散的“自己”的脸,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力量,猛地一震,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越了清晰!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被遗忘在时光尘埃中的、属于“守护”的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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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玄甲猛地抬起头,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远古洪荒气息的咆哮!这咆哮仿佛来自他血脉的源头,带着不屈的意志,瞬间压过了蚀骨叟的魔音,甚至让那灌入体内的狂暴锁链能量都为之一滞!
他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此刻骤然爆出骇人的精光!不再是混乱和痛苦,而是如同淬炼过的玄铁,冰冷、坚硬、充满了洞穿虚妄的力量!他死死盯住牢门外蚀骨叟那张惊愕的老脸,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肉骨骼,直视其灵魂深处!
蚀骨叟脸上的残忍笑意瞬间僵住!他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如同被史前巨兽盯上的寒意!那双眼睛……那眼神……不对劲!完全不对劲!这绝不是被“熔心炉”折磨了七天七夜、意志即将崩溃的囚徒该有的眼神!
“你……”蚀骨叟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白骨杖下意识地横在身前。
“玄龟……负山……”玄甲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他每吐出一个字,胸口的龟甲吊坠就随之轻轻震颤,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丝一闪而逝。“……承其重……护苍生……”他艰难地念诵着,仿佛在唤醒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箴言。
随着这箴言的念诵,一股无形的、厚重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奇异力场,以他胸口的龟甲吊坠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那原本狂暴侵蚀他身体和灵魂的锁链血煞能量,在触及这力场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消融、吸纳!他焦黑龟裂的皮肤下,隐隐有淡金色的、如同大地脉络般的纹路一闪而过,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是什么鬼东西?!”蚀骨叟彻底变了脸色,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惧!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力量!竟能直接消融熔心炉的侵蚀能量?!他猛地举起白骨杖,顶端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中,两团惨绿色的磷火骤然暴涨!他要全力催动刑具,将这个失控的“工具”彻底摧毁!
然而,已经晚了!
玄甲那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蚀骨叟,仿佛落在了其身后的虚无之中。他看到了!在那片被刑讯折磨和血色指令反复冲刷的记忆废墟之下,被龟甲之力强行稳固下来的“自我”核心之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被无形之手飞拼接,最终定格!
那是一段被尘封、被扭曲、被强行覆盖的记忆!一段关于背叛、关于守护、关于……一张脸的记忆!
画面中,他不再是血灵军的悍将玄甲!他身穿万剑阁制式的玄青色重甲,手持一面刻有古老龟蛇盘绕纹路的巨大玄铁重盾,屹立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冰晶要塞城头!脚下,是潮水般涌来的、身披暗红甲胄、双目空洞的血灵傀儡!身边,是浴血奋战、不断倒下的袍泽!他怒吼着,巨盾每一次砸落都如同山岳倾颓,将冲上城头的傀儡碾成碎片!盾面上古老的龟蛇纹路流转着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在身前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而在城下,血灵军阵后方,一个身披猩红大氅、脸覆狰狞恶鬼面甲的身影,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那身影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瞬,玄甲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邪恶的力量瞬间攫住了他的神魂!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锁链刺入脑海!他出痛苦的嘶吼,视线变得模糊扭曲,手中的巨盾光芒急黯淡……他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副将,那个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魁梧汉子,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被自己失控的盾牌边缘狠狠扫中,鲜血狂喷着坠下城头……他看到城墙上因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反戈一击而出现的巨大缺口……看到如蝗虫般的血灵傀儡顺着缺口疯狂涌入……看到要塞核心那代表最后希望的冰蓝守护光柱,在无数血灵傀儡的疯狂冲击和内部引爆的法阵中,轰然崩塌!冰晶碎片如同绝望的泪雨,混合着战友的鲜血,洒满了他扭曲狰狞的脸庞!
“不——!!!”玄甲出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着无尽悔恨与滔天怒火的咆哮!现实与记忆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重叠、爆!
“想起来了?晚了!”蚀骨叟狞笑着,白骨杖顶端的惨绿磷火已然凝聚成一道充满死亡气息的光束,对准了玄甲的心脏!“带着你的悔恨,下地狱去吧!”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
轰隆——!!!
一声比熔心炉能量轰鸣更加沉闷、更加恐怖、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地撼动了整个地牢!地面剧烈地摇晃、颠簸!头顶的岩壁簌簌落下大片的碎石和灰尘!壁灯中的磷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怎么回事?!”蚀骨叟脸色骤变,凝聚的死亡光束被打断,他惊骇地望向震源方向——那是第三血将驻守的核心区域!
刺耳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金属合成音,如同冰冷的死亡宣告,骤然通过遍布地牢的传音法阵,响彻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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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侦测到核心数据库遭受不明权限入侵!”
“警告!最高优先级指令激活:‘湮灭’协议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