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的空气,还凝着陆大松一家人留下的那股子又酸又臭的味道。
陆大柱和周正阳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脸上写满了震惊。周正阳手里的算盘都掉地上了,珠子散了一片,他也没顾上去捡。
周霞那几声干嚎的余音,好像还贴在墙角。
陆亦川没看他们,他弯下腰,捡起周霞刚才坐过、被她拍得歪到一边的凳子,不轻不重地放回原处。
动作不快不慢,像是在收拾一个寻常的烂摊子。可他每动一下,那紧绷的后背就好像更硬了一分。
江晚走过去,对陆大柱他们开了口。
“大柱叔,正阳哥,今天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哎,哎,好。”陆大柱如蒙大赦,扯了一把还愣着的周正阳,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门。
门外,周正阳压着嗓子,声音都在抖:“我的个老天爷,这……这还是人干的事?抢人家的地址,就为了那点不着边际的谢礼?”
陆大柱黑着脸,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以后离老三家远点,晦气!亦川这孩子,命太苦了。”
门被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亦川还站在那儿,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水泥地。那股子捅破天窗的狠劲儿散了,剩下的,是一片空落落的疲惫。
江晚没说话,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张凳子,也放好。然后,她牵起他那只冰凉的大手。
“走,回家。”
回到他们住的小屋,陆亦川就那么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江晚把门关好,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声音。她没劝,也没问,只是转身去了小屋后面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小厨房。
淘米,生火。锅碗瓢盆的声响,不大,却把屋里那死一样的寂静给敲碎了。
很快,一股子猪油爆香葱花的味道,就顺着门缝钻了进来,霸道地驱散了屋里的冷清。
江晚端着一个大碗进来,碗里是卧着两个金黄荷包蛋的热汤面。她把碗放在桌上,又去拿了筷子,塞进他手里。
“吃点东西。”
陆亦川低头看着碗里那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热气熏得他眼睛有些涩。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个鸡蛋,还是顾嫂偷偷省下来给他的。周霞从来没给过。
他拿起筷子,夹起面条,机械地往嘴里送。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嚼蜡,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江晚就坐在他对面,自己也端着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陪着他。
一碗面见底,连汤都喝干净了,陆亦川把碗放下。胃里有了东西,那股子从骨头缝里升起的寒气,总算被压下去了一点。
“晚晚。”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
“我以前,总想着,等我出息了,就去找他们。”他看着桌上的空碗,眼神没有焦点。“我想问问,为什么。”
他扯了下嘴角,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原来还不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