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过多久,柳金枝就听到里头有书生提议:
“光是饮酒玩耍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办一场醉诗会,看看谁能拔得头筹!”
此言一出,众皆响应。
柳金枝坐在外头,酸懒地拨了个算珠,心想:果然是群文人,喝醉了也不发酒疯,倒发诗疯。
“行,定个主题吧,咱们咏什么?”
“呃呃……就、就咏桌上的菜。一共二十八道菜,一道菜作一个题,没咏出来的罚酒三杯!”
“好!傅、傅兄,来来来,你来启头!”拿笔墨纸砚!
有人去拉傅霁景,但傅霁景醉的太厉害,依旧端坐原地不动。
柳金枝见状,也不想傅霁景留在一堆醉鬼里头,转头让林勤去把傅霁景扶到后院去醒醒酒。
林勤听话去了,也正是把傅霁景扶着往后院走。
但路过柜台时,傅霁景好似认出了柳金枝,忽然就甩开林勤的手,在柳金枝面前站定了。
柳金枝一愣,疑惑道:“二郎,你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傅霁景眉眼极为俊美好看,往日清醒时,一双眼眸似春风湖水,明亮如镜。如今醉醺醺的,眼眸反而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听到柳金枝的话后,傅霁景就伸手去掏自己的袖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嘴里还念着:“纸……纸……”
柳金枝以为傅霁景是想找给她写的诗,就把那张方块纸在傅霁景面前晃了一晃。
“你已经给我了。”
柳金枝说。
岂料傅霁景眯眯着眼凑近看了半晌,又摇头:“不……不是这张。”
紧接着又翻找起来。
此时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的傅家二郎,红着脸翻找自己的袖子,就像最不懂事的幼稚小儿一样。
有食客忍不住笑了笑,扯着同伴去看傅霁景的醉态。
柳金枝却将眉一拧,拉着傅霁景去了后院。
她不想别人看傅霁景的笑话。
林勤见状,就赶忙回过头笑道:“喝醉了人没什么好看的,大家吃菜,吃菜。”
而柳金枝把人拉到后院,傅霁景还是在翻找袖子,可是好半天没找到,又沮丧又难过地说:“……没……了……”
他哭丧着脸,两只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水润,眨巴眨巴的,像只无主的小狗。
柳金枝方才还拧起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忍不住哄他道:“二郎,你已经把东西给我了,我收着呢。”
然后将人往膳房外头的小杌子上一按,说:“现在二郎听话,就坐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傅霁景反应很迟缓,好像大脑还在消化柳金枝的指令。
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点头:“……好。”
然后就跟儿童第一天上学似的,整理好宽大袖子,整理好衣冠,挺直了背脊,两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在小杌子上一动不动。
柳金枝可惜手上没个手机,不然就能录下来,第二天帮傅霁景回忆黑历史了。
她也没想到傅霁景的酒量居然那么差,五杯金华酒而已,连她都放不倒,居然能醉成这样。
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熬醒酒汤的速度。
正此时,书生们在饭堂里作诗的声音传来。
傅霁景听了,头往那边偏了偏,也跟着小声碎碎念。
柳金枝凑过来听了一耳朵,但……
傅霁景:“……”
柳金枝:???
她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好歹她也是经历过现代九年义务教育的,怎么到了傅霁景跟前跟文盲一样。
“二郎,你读过很多书吗?”柳金枝问。
傅霁景又卡顿了一下,才扭过头,慢吞吞地掰指头给柳金枝数:
“《周易》、《礼记》、《诗经》、《孟子》、《左传》、《诗经》、《尔雅》、《战国策》……”
“《文心雕龙》、《嵇康文集》、《典论论文》、《阮籍文集》、《天随子》、《宗玄先生文集》、《傅山全书》、《各道家诸子典籍注疏》……”
傅霁景念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没有打住的趋势。
柳金枝赶紧伸手捂住了傅霁景的嘴。
“好,够了。”
她现在终于相信,“我读过的书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不是一个夸张句了。
这么说起来,傅霁景自打识字起,应该就一直在书房里埋头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