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盘水晶脍切好,形状、大小、薄厚几乎一模一样!
在场众人不禁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柳娘子真神了!”
但是柳金枝依旧稳住表情,将食盐、米醋、芥末和花椒油伴在一同精心调制,淋在这十盘一模一样的水晶脍上。
当料汁缓缓渗透进水晶脍身的时候,柳金枝又从菜篮中寻出几朵青葱香菜,掐来叶尖,点缀似地摆放在每盘水晶脍的最上头。
青翠欲滴的颜色、晶莹剔透的水晶脍身,再映衬着盘底的青白花瓷,以及亮晶晶的料汁。
这皮冻水晶脍简直看的人食指大动。
思及离下午的宴席还有一段时间,柳金枝叫来两个小丫头,将这十盘水晶脍端起来,暂时放在院子里的雪堆上去。
因为水晶脍虽然华丽精致,却不好保存,温度一高就容易融化。
为了让宴席上的所有食客都吃到最新鲜的水晶脍,柳金枝不得不利用现在的天气,让这个天然的大冰箱帮忙冻住水晶脍的鲜味儿。
柳金枝露了这一手,那些丫头们个个佩服又敬畏,像是端珍宝一样,将这十只青花瓷盘子端去了院子里。
十个人成一行,鱼游入海般成一条直线出了膳房门。
却不想这般景象正好叫几位远从游廊下走来的郎君瞧见。
其中一位穿墨青长袍,外批玄色大氅,眉眼俊美的男子笑道:“李兄,你家做膳倒是有趣儿,怎得把这些盘子都摆在院子里?我从未见过。”
被唤作李兄的人耐心解释道:“长姐近段时间饮食不振,只爱一位膳工娘子的手艺,因此求了母亲让她入府做厨司。那位娘子从民间来,想必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手艺。”
“原来是这样。”柴靖略略点头,“民间确实有诸多高手,我夫人孕期不思饮食,却独独爱吃一处民间饭馆的鱼。”
又扭头看向身边一位金质玉相般的年轻郎君,“霁景,不如咱们在宴席散后再去那蔡氏饭馆一趟吧,你阿姐近日来又想着吃鱼了。”
傅霁景点点头。
李兄则道:“往日二郎埋头苦读,整月都不见得出门一步。怎得如今春闱临近,反倒肯出门了?”
傅霁景温和笑道:“苦读不过是为了将书本读透,一切条理烂熟于心。如今春闱临近,人心躁动,再埋头苦读反而无益。不如趁着末冬景色出门行走,权当舒展心胸,说不定更好。”
“确是这么个道理。”李兄笑着拱手,“往日老师总赞二郎的文章‘文质无双,风骨凛然’,尔今二郎又不急不躁,从容雅致。若我不提前预祝二郎榜上有名,一举夺魁,倒显得我有眼无珠了。”
这话打趣味儿甚浓,几人都是一笑。
傅霁景笑意克制轻微,眉眼温和。
只是余光之下,他却瞥见有一抹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下意识抬起眼眸瞧去。
只见一少女低头钻出膳房,身姿纤细窈窕,眉眼清丽动人,一双眼眸清亮有神,红扑扑的两颊,显得无比鲜活生动,好似生机盎然,气血满满。
“你等下!”少女嗓音脆生生的,带着嗔意,“我要的八个厚胎黑釉素瓷碗碟怎得还不拿来?”
第25章八味珍馐周天子的食谱
被柳金枝问到的丫头赶忙道:“回娘子的话,台盘司的司长娘子说,有几位好茶的宾客已经过府坐下了。府上但凡一些好的厚胎黑釉素瓷碗碟,都被台盘司的呈上去,供这几位宾客斗茶去了。”
都说唐人煮茶,宋人点茶,今人冲茶。
宋朝人对点茶的热爱绝不逊于对美食的喜欢。
茶、茶碗、点茶师傅。
都有很高的要求。
今人大多喜欢一些胎薄、釉白、半透明的浅口小茶碗,觉得更显风雅。
但宋人偏偏爱一类从建州窑出产的胎厚、釉黑、造型古朴,看起来十分笨重的高口茶碗。
因为这类茶碗耐高温、导热满,特别适合点茶。
而且宋朝最好的茶汤都是乳白色,用黑釉碗,才更能显出茶汤的乳白,也更能凸显点茶师傅手艺的高超。
可是柳金枝接下来要做的这道“八味珍馐”,也要用到黑釉碗。
这下可糟了。
柳金枝挠挠头,正想亲自去与管家嬷嬷商量,支一笔银子去外头临时买八个黑釉碗回来,一扭头,却见一名眉眼俊逸温和的年轻郎君站在廊下,正拢袖而立,浅笑晏晏地瞧着她。
“傅、傅……恩人?”柳金枝磕巴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居然能在司□□的宴席上看见傅霁景。
但转念一想,傅霁景身份贵重,能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傅霁景对柳金枝叉手一拜,歉意道:“吓到柳娘子了,是在下唐突。”
柳金枝摆摆手,觉得傅霁景好似客气的有些过分。
“唔……”傅霁景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开口,“上次在船上得蒙娘子做了半个月的吃食,却未能当面致谢,还望娘子莫要见怪。”
柳金枝颇为尴尬地笑笑。
心想这都是上上个月的事儿了,傅霁景倒不必记得这样清楚。
而且这半个月她做菜用的是傅霁景的食材,最后还得了傅霁景三两银子,怎么算,都不能说是傅霁景失礼吧。
便道:“傅恩人当真不用这样客气,我也只是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