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西郊的废弃砖窑在晨雾里像口倒扣的黑锅,窑顶破洞漏下的光柱里浮尘狂舞,呛得赵东来直咳嗽。
他靠着斑驳的窑壁坐下,抬头双眼无神的望着窑顶破洞外的天空,三天前还在给新警演示指纹采集仪的人。
"咳咳咳"
他摸出瘪了的烟盒,只剩最后一支皱巴巴的烟。
打火机"咔嚓咔嚓"响了七八下才冒出火星,深吸一口气,由于吸的太急烟雾呛得他连连咳嗽。
窑洞的墙上用粉笔写的"青龙帮万岁"——三年前打掉这帮人时,主犯临死前拿血写的字,当时他还笑骂着让小年轻用汽油擦干净,现在看着倒像满墙的嘲讽。
裤兜手机震了下,陌生号码来条短信:"祁同伟带队包围砖窑,快跑。"
赵东来盯着屏幕上的字了会儿呆,拇指在删除键上悬了半天。
跑?
往哪跑?
巴拿马的账户三天前就被冻结了。
窑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赵东来猛地起身,手习惯性往腰后摸——摸到的只有空枪套。
昨晚他就把配枪拆了,零件扔进砖窑后的枯井里,现在手里只有半块带棱的砖头。
他贴着窑壁挪到破洞口,看见晨雾里影影绰绰的人影,祁同伟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周远征和几个防弹衣的特警,枪口都冲着砖窑方向。
"赵局长,出来吧。"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扩音器的电流声,在窑洞里嗡嗡回响,"技术科在你家里找到了硬盘,别撑了。"
赵东来没吭声,只在嘴里呢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谁呢?
对不起李达康?
对不起被青龙帮害死的那三个辅警?
还是对不起十多年前在警校宣誓时,那个说要"除暴安良"的自己?
窑口阴影里走出几个人,晨光从他们身后照过来,把影子拉成黑色的网。
祁同伟走到离窑口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周远征举着枪慢慢逼近。
赵东来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窑洞里撞来撞去,显得格外瘆人。
"邓卫杰那两千万,你分了多少?"周远征的枪口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火气。
赵东来没理他,只是盯着祁同伟,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我为啥要删数据吗?"
他突然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因为我不敢看啊!
每次点开案卷,那些死者照片就盯着我,尤其是那个被铁棍敲碎头骨的货车司机,他儿子才刚考上大学"
窑外的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赵东来摸出半块砖头,举起来给他们看,砖头上沾着暗红的斑点:"看见没?当年青龙帮就是用这种砖头,砸死了三个查他们载的警察。"
祁同伟挥了挥手,让特警放下枪。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放软了些:"东来,跟我回去审。你还有机会"
"机会?"
赵东来把砖头扔在地上,出"咚"的闷响,"我自己就是干这个的,不用拿话来哄套路我,这套路我比你们都熟!"
他突然站起身,指着祁同伟,"你也有亲人,你懂那种感觉吗?每天半夜惊醒,怕杀手摸到家门口!"
祁同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东来。
"把枪交出来!"周远征又往前逼近一步。
赵东来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突然笑了:"枪?昨晚就喂井里的王八了。"
"祁同伟,"赵东来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二十年前孤鹰岭,你记得不?"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