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当边关的晨雾再次被阳光驱散时,镇北军营已进入一种不同以往的忙碌状态。今日午时,大梁与南诏的签约仪式将在边境线上举行,而那场举世皆知的“王子穿嫁衣”戏码,也将正式上演。
赫连珏站在营房门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士兵。他们正在搬运物资、搭建临时观礼台、检查兵器——不是为战斗,是为了一场盛大的政治表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文士袍,也不是士兵便服,而是
“殿下,该换装了。”
赵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表情复杂。
赫连珏转身,看着那个锦盒,喉结滚动了一下:“林大师设计的那件?”
“嗯,”赵英把锦盒放在桌上,轻轻打开,“将军说,仪式前两个时辰换上就行。她还说”他顿了顿,“说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可以再商量。”
赫连珏走到桌边,看着锦盒里那件红得刺目的衣裳。
龙凤呈祥的刺绣用金线勾勒,衣摆处绣着祥云纹样,腰封上嵌着玉石。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一件精美的礼服,甚至比南诏王室最正式的朝服还要华丽。
但它是嫁衣。
男式嫁衣。
赫连珏伸出手,指尖触碰那滑腻的丝绸。触感冰凉,像他此刻的心情。
“将军还说,”赵英小心地补充,“穿这件衣服,不等于您就真是‘嫁’给她了。仪式是给天下人看的,关起门来,您还是南诏王子,未来的南诏主政者。”
“那为什么要穿?”赫连珏声音干涩。
赵英挠挠头:“将军说这是‘行为艺术’。用最夸张的方式打破传统,让所有人记住这一天,记住南诏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签的条约。也记住,”他看向赫连珏,“您为了南诏,能做到什么程度。”
赫连珏闭上眼。
他不禁回想起昨日柳如眉与自己促膝长谈之时所言:“殿下啊!此次将军之举表面看去虽有些荒诞不经,但实际上却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谋略呢。想那南诏已然兵败如山倒,依着常理而言,他们理当割地赔款并将公主送入我朝以作和亲之用才对呀。可偏偏将军却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竟然提出要迎娶对方的王子!如此一来,众人势必皆会把关注点聚焦于这场‘闹剧’之上,反倒使得那份原本苛刻至极的条约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了。与此同时,南诏国内的舆论亦将会出现明显分歧——一部分人定会感到颜面尽失从而奋起抵抗;然而另一部分人或许则会认为既然连自家的王子都已出嫁到他国去了,那索性不如乖乖签署这份条约罢了。待到假以时日之后,百姓们逐渐适应了这种变化,各项改革措施得以顺利推进实施,南诏国自然也就能够走上繁荣昌盛之路啦。届时又有谁还会记得今日之所谓‘荒唐事’呢?恐怕大家脑海里只剩下将军以及殿下您所缔造出的太平盛世喽!”
政治。都是政治。
用个人的屈辱,换取政治的转圜空间。
赫连珏睁开眼,眼神已恢复平静:“我穿。”
赵英松了口气:“那末将去准备其他事宜。巳时三刻,我来接您。”
营房里只剩下赫连珏一人。
他慢慢取出嫁衣,一件件展开。除了外袍,还有衬衣、腰带、甚至一双绣着云纹的红靴。
他默默地褪去身上那件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常服,动作轻柔而坚定。随着衣物一件件被脱下,仿佛也将内心深处的柔软与脆弱一并剥离。接下来,便是穿上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服饰,每一次穿衣都像是给自己披上一层铠甲,让心中原本就坚如磐石的部分变得愈强硬起来。
终于,当最后一道工序——系上腰间那条鲜艳夺目的红腰带完成后,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有些恍惚。镜子里映出的分明就是一个身着华丽大红喜服的翩翩少年郎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肆意地垂落在双肩上,那张本就生得极为俊秀的脸庞此刻更是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那身鲜艳似火的嫁衣,宛如天边最璀璨的晚霞般绚烂夺目,使得他的肌肤看上去越白皙如雪。然而,如果没有注意到那双眸子里始终弥漫着的淡淡忧愁和无法掩饰的哀伤,或许还真会误以为这只是个满心欢喜、正待出嫁的娇俏新娘呢……
赫连珏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忽地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那笑容之中既包含着无尽的苦楚,又透露出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之意:母妃啊他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如同蚊蝇一般几不可闻,您看看吧,您的孩儿如今就要啦!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拯救咱们的国家不知道您是否会因此而为儿感到自豪呢?亦或是替儿感到可悲可叹呢?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语。唯有从遥远的边关吹来的阵阵寒风,无情地穿透营帐的缝隙,出阵阵凄厉的呼啸声,似乎在嘲笑他此时此刻的孤独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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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儿正在听柳如眉汇报仪式准备情况。
“观礼台已搭好,按您的要求,分三个区域,”柳如眉指着地图,“大梁官员和将领在东侧,南诏使团在西侧,各国观察使和商贾代表在北侧。中间是签约台。”
“安保呢?”
“左护法昨晚到了,带着天机阁的八位阵法高手,已在场地周围布下‘九宫迷踪阵’。普通百姓只能在外围观看,无法靠近。另外,尸王派了三百文明丧尸混在人群中,负责异常情况处理。ai兄弟接管了所有信号传输,确保仪式影像能实时传回京城和南诏王都。”
苏婉儿点头:“南诏使团什么反应?”
柳如眉的脸色显得有些怪异,她皱起眉头说道:“这次可真是不得了啊!居然是南诏大王子赫连璋亲自出马,而且还带来了整整三百名护卫呢!更夸张的是,连那三个德高望重的老臣都跟来了。他们可是昨天下午才抵达这里的哦,现在正下榻在边境的那个驿馆里。对了,听那些暗探们报告说呀,赫连璋昨晚好像大雷霆呢!他气得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给砸了个粉碎,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老三这家伙简直就是要让整个王室蒙羞’之类的话。”
一旁的苏婉儿却是一脸淡然地回应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啦,毕竟赫连璋一直以来都想要借着这场战争来铲除赫连珏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嘛。谁知道赫连珏不但没有死翘翘,反而因为某种原因成为了南诏目前唯一的指望——尽管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以一种光彩照人的形式呈现出来的。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啊!”
说到这儿的时候,柳如眉突然放低了自己说话的音量,并向四周警惕地张望了一下后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我们刚刚成功拦截到了一封来自南诏朝廷内部保守势力的秘密信件,而收件人正是赫连璋本人哟!至于信里面到底写了些啥嘛,嘿嘿,其实就是让他在即将举行的某个重要仪式上面故意捣乱,最好能够找机会‘不小心’干掉赫连珏,然后再将所有罪责统统推到咱们头上,如此一来便可轻而易举地毁掉两国之间签订好的那份和约咯!”
苏婉儿眼神一冷:“找死。”
“将军打算如何处理?”
“让左护法加强阵法监控,”苏婉儿手指敲着桌面,“另外,告诉尸王,如果南诏使团有人轻举妄动,就放几只丧尸‘不小心’靠近他们。不用伤人,吓唬一下就行。”
柳如眉忍俊不禁:“这招够损的。”
“跟姐姐学的,”苏婉儿嘴角微扬,“她说,对付坏人,不用讲武德。”
帐外传来通报声:“将军,南诏大王子求见。”
苏婉儿和柳如眉交换了个眼神。
“让他进来。”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冷风呼啸而入,紧接着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此人乃是南诏王室成员之一,只见他步伐稳健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待走近些看时,才现原来此人身形略显富态,年纪约摸不过而立之年,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是眉宇间却与赫连珏有着几分神似之处。然而,其周身散出的气息却是与赫连珏天差地别——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和浮躁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宛如鹰隼一般,似乎能够洞悉一切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