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在!”
“带王子殿下去第一方阵,今日晨练内容——基础枪法。让他跟着练。”
赵英一愣:“将军,这”
“怎么?王子殿下金枝玉叶,练不得?”苏婉儿回头,看向赫连珏,“还是说,你连枪都拿不动?”
赫连珏深吸一口气:“拿得动。”
他跟着赵英走下高台,走向那个正在练习刺枪的方阵。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各异。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壮硕的校尉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赫连珏,然后用一种粗犷而又低沉的嗓音说道:“殿下啊,咱们这里可是专门训练如何杀敌致胜之术的地方哦,可不像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拳绣腿哟。如果您觉得吃不了这份苦头呢,那么现在反悔也不迟呀。”然而面对校尉这番话,赫连珏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见他径直走到摆放各种兵器的架子旁边,伸手取下来一把沉甸甸的长枪。这把长枪看上去颇为沉重,但实际上拿起来才现要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许多倍。他紧紧握住长枪两端,深吸一口气后便开始回忆起曾经教导过他武艺的那位南诏国的武师所传授给他的起手招式,并迅将身体调整到标准姿势站立好——尽管距离当时学习这些技巧已然过去了整整十个年头之久。
那个校尉见状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嘲讽道:“嘿,看你摆出这个架势倒还有点像模像样嘛。好了,那就跟紧我一起行动吧——刺!”随着一声令下,刹那间数百支长枪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齐刷刷地向前方猛刺而出,一时间只听得阵阵尖锐刺耳的破风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且异常整齐统一。赫连珏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奋力一挥手中的长枪朝前刺去。可惜由于长时间未曾练习导致其动作显得十分生硬和笨拙不堪,而且在力方面也是明显欠缺火候,甚至就连他本人都对这样糟糕的表现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此时此刻,四周传来一阵轻微的嘲笑声……
校尉瞪了那些士兵一眼,笑声戛然而止。他走到赫连珏身边,调整他的姿势:“腰挺直!脚站稳!枪不是用手臂推,是用腰力、腿力,全身的力!再来!”
“刺!”
赫连珏再次刺出。这次好些,但依旧生涩。
汗水从额头滑下。棉布衣下的身体在颤抖,不是累,是某种压抑了多年的东西在翻涌。
在南诏王宫,他学的是礼仪,是诗文,是如何在兄弟倾轧中保全性命。武艺?父王说,庶子学什么武,安分些就好。
可现在,他握着枪,在一支敌国的军队里,学习如何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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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讽刺。
“刺!”
“再刺!”
“动作要快!要狠!想象你面前是敌人!是杀了你同胞、辱了你姐妹的敌人!”
校尉的吼声如同惊雷一般在耳边炸裂开来。赫连珏紧紧地闭起双眼,仿佛想要隔绝这一切声音,但那震耳欲聋的吼声却依然清晰可闻。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深处突然泛起一丝涟漪,就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又似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三个月之前。那时,南诏国出其不意地袭击了大梁的边境地区,无数百姓被迫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赫连珏曾经悄悄地去过那些难民聚集的地方,亲眼目睹了那里凄惨悲凉的景象:老人们满脸皱纹,眼神迷茫;孩子们骨瘦如柴,饿得哇哇大哭;而妇人们则面容憔悴,衣衫褴褛……他们都挤在破旧不堪的庙宇里,没有食物充饥,也没有衣服遮体,生活十分艰难困苦。
与此同时,赫连珏还回想起了朝堂之上那些主张开战的大臣们洋洋自得的神情。他们口口声声说大梁以女子为将领,乃是阴阳失调、阴气过重所致,如今正是上天赐予南诏国的绝佳机会,可以一举消灭大梁。这些人的言论让赫连珏感到无比愤怒,同时也对他们的愚昧无知深感失望。
最后,当他不得不亲手签署那份丧权辱国的条约时,内心更是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与绝望。然而,就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决绝之意涌上心头——他暗暗誓,总有一天要洗刷这份耻辱!
“啊——!”
一声低吼,长枪猛然刺出!
这一次,风声凛冽。
校尉眼睛一亮:“好!就这个劲头!继续!”
晨练持续了一个时辰。
结束时,赫连珏浑身湿透,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握枪的手,却比开始时稳了许多。
赵英小心翼翼地将水囊递给赫连珏,并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赫连珏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仰头便大口灌起水来,喉咙里出咕噜噜的声响。喝完后,他稍稍喘了几口气,方才缓声道:“明日……我还要再来。”言语之间透露出一股坚定和不屈。
赵英见状,不禁微微一笑,赞道:“好样的!真是有骨气啊!不过呢,将军也说过,习武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才行。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前往军务处吧。”说着,他便引着赫连珏朝着营地西边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宽阔无比的帐篷前。这座帐篷正是所谓的军务处,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只见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巨大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中央则放置着几个精致的沙盘和详细标注的地图;角落里更是堆满了如山一般高的各类文书档案。
此时,柳如眉早已等候多时。今天的她特意换上了一身淡雅清新的青绿色文士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既端庄又不失婉约柔美,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气质。见到赫连珏走进营帐,她立刻站起身来,向对方行了个标准的礼,轻声说道:“王子殿下,请恕小女子失敬。按照将军的吩咐,接下来将由我负责为您讲述大梁国的各种典章制度。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先从最为重要且基础的《大梁律》入手学习呢?”
赫连珏看着那厚厚的律法条文,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柳如眉系统讲解了大梁的官制、税赋、民生政策。赫连珏听得认真,不时提问。
他惊讶地现,大梁的许多制度,比南诏先进太多。尤其是女子可为官、可继承财产、可提出和离这些条款,在南诏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些真的在实施?”赫连珏忍不住问。
“当然,”柳如眉微笑,“虽然推行中遇到过阻力,但陛下和姜皇后力排众议,如今已初见成效。殿下,您知道京城现在有多少女子学堂吗?四十七所。多少女官?三百二十一人。就连军中,我们镇北军也有女兵八百,女将十二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将军说,一个国家的强大,不在于它有多少男人,而在于它能否让所有人都挥所长。女子占人口一半,把这一半人的才智埋没了,国家怎么可能真正强盛?”
赫连珏沉默。他想起了南诏那些被关在深闺的姐妹,想起了那些因为生了女儿而哭泣的妇人,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妃——那个聪慧却因出身卑微而一生郁郁的女子。
“南诏要改,”他低声说,“必须改。”
柳如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殿下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改革不是易事,但将军说了,她会全力支持您。毕竟,南诏越强盛,对镇北军,对大梁,就越有利。”
她抽出一份文书:“这是将军为您拟的《南诏三年改革纲要》。分阶段,分步骤,先易后难。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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