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时间在寂静与压抑中缓缓流逝。洞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过巨大的洞口洒落,却驱不散弥漫在幸存者心头的阴霾。姜黎守在辰儿身边,用浸湿的布条小心翼翼擦拭着他苍白的小脸和渗出过血丝的嘴角。儿子的呼吸依旧微弱而平稳,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法醒来的漫长梦境里,只有胸口铠甲那稳定内敛的微光证明着他的生命力仍在顽强延续。
萨拉倚靠着岩壁,粗重地喘息着。她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姜黎分给她的最后一点古井水,吃力地清理着自己身上最深的几道伤口。药膏早已用尽,只能依靠井水微弱的净化效果和自身的意志力硬抗。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剧痛,让她额头上布满冷汗,但她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担架上的卡兰和另外两名沼栖战士依旧昏迷,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洞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萧景珩,数据核心的分析有进展吗?还有……辰儿他真的只是消耗过度?”姜黎在心中第无数次询问,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等待是最煎熬的酷刑,尤其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戒指传来温热的波动,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保持着分析问题的冷静:“数据核心破损严重,吸收的那一丝‘源初’法则信息极其破碎,解读需要时间。目前只能初步判断,‘苍梧界’的古老历史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其世界规则似乎经历过不止一次的重大变迁或冲击。至于辰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不仅仅是精神力和能量消耗过度。在引动‘平衡之石’的过程中,他体内那两种极端力量与封印核心、乃至其下镇压的‘存在’产生了深层次的、短暂的共鸣。这种共鸣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帮助他暂时稳定了封印,另一方面,也可能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某种……烙印,或者说是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连接。这或许是他昏迷不醒的深层原因。必须等他自然苏醒,外力强行干预风险极大。”
烙印?连接?姜黎的心猛地揪紧。这意味着即使离开了圣所,辰儿依然无法摆脱与那恐怖存在的关联?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的萨拉突然身体一晃,手中的布条掉落,整个人沿着岩壁软软地滑倒在地,陷入了昏迷。她的伤势终究是太重了。
“萨拉!”姜黎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萨拉呼吸急促,额头滚烫,伤口周围的皮肤开始黑,显然深渊腐蚀和失血过多正在侵蚀她最后的生机。
看着昏迷的萨拉和另外三名重伤员,再看看自己怀中同样不省人事的儿子,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姜黎淹没。她一个人,如何能救得了这么多人?如何能带着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林海中生存下去?
就在她心神摇曳,几近崩溃之际,洞外稀疏的林地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吹树叶的窸窣声响!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靠近!
姜黎瞬间警醒,所有的软弱被强行压下。她一把抓起放在身边的骨匕,弓起身子,如同护崽的母豹,警惕地盯向洞口方向。她将辰儿和萨拉等人尽可能挡在身后,脑中飞思考着对策。以她现在的状态,如果来的是一头猛兽或者游荡的魔物,后果不堪设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沉稳而规律,听起来不像野兽。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光影中,遮挡住了部分光线。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服、外罩简陋皮甲的男人。他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面容饱经风霜,线条硬朗,下巴上带着青黑色的胡茬,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久经沙场般的沉稳和审视。他背上负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刀,刀鞘上有着细微的磨损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衣袖空荡荡地束在腰间,竟是个独臂之人。
独臂男人的目光迅扫过山洞内的景象——重伤昏迷的沼栖战士,严阵以待、眼中充满戒备的姜黎,以及她身后那个气息微弱、身覆奇异铠甲的孩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敌意。
“路过此地,察觉有异,冒昧打扰。”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他说的是苍梧界的通用语,口音与沼栖族人略有不同,但姜黎能听懂,“你们……需要帮助吗?”
姜黎没有放松警惕,手中的骨匕握得更紧。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背叛与厮杀之后,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你是谁?”她冷冷地问道,身体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
独臂男人似乎对她的戒备并不意外,他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洞口光线明亮处,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姜黎的视线中,以示无害。“我叫黑木,一个在这沉眠林海边缘讨生活的猎户兼草药师。”他言简意赅地介绍自己,目光落在萨拉和卡兰等人身上,“看他们的服饰,是黑水部落的战士?伤得很重,尤其是那个女队长,再不处理,恐怕撑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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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看向姜黎,语气平和:“我略懂些草药和急救之术,身上也带了些伤药。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可以帮忙。”
猎户?草药师?姜黎快打量着这个自称黑木的男人。他身上的皮甲确实简陋,带着山林生活的痕迹,那把长刀也并非制式武器。但他沉稳的气度和锐利的眼神,又绝非普通猎户所能拥有。而且,他一眼就认出了萨拉他们是黑水部落的人……
“你怎么证明你没有恶意?”姜黎没有轻易松口。
黑木似乎笑了笑,那笑容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些僵硬。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右手,解下腰间一个皮质的水囊,又从一个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几株带着泥土的、散着清香的草药,放在洞口显眼的位置。
“这是干净的饮水,还有‘凝血草’和‘清心藤’,对处理外伤和抵抗瘴气有些效果。你们可以先用着。”他做完这一切,向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不会靠近,“我就在洞外不远处,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叫我。这附近不算绝对安全,夜里常有瘴疠和饿狼出没,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的林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姜黎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离开。她警惕地等待了片刻,确认洞口再无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捡起黑木留下的水囊和草药。
水囊入手沉重,打开嗅了嗅,确实是清澈无味的净水。那几株草药她也认得,之前在黑水部落,萨拉曾给她看过类似的药材图样,确实是用于止血解毒的常见草药。
这个人……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还是说,有更深的图谋?
“扫描完成。”萧景珩的声音响起,“水囊和草药未检测到毒性或有害能量残留。此人能量波动内敛,无法精确判断实力层级,但感知中并无深渊腐蚀或明显的恶意倾向。其行为逻辑……符合中立偏友善的冒险者模式。建议保持警惕,但可以有限度地接受其提供的物资援助。”
连萧景珩这样经验丰富、洞察力敏锐的人都暂时判断对方没有恶意,姜黎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她紧紧握着手中那瓶干净的饮水和救命的草药,目光在这些救命之物与身后奄奄一息的同伴之间来回游移。
终于,姜黎下定了决心。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先抿了一小口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定没有异样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姜黎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珍贵的净水和草药运用起来,优先为伤势最重的萨拉进行紧急处理。她将清心藤仔细地嚼碎,然后轻轻地敷在萨拉那黑的伤口周围,希望这神奇的草药能够缓解毒素的蔓延。接着,她又将凝血草捣碎,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萨拉流血的创口上,以止住鲜血的流淌。
做完这一切后,姜黎稍稍喘了口气,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她转身走向卡兰和另外两名战士,同样给他们喂了一些水,并迅处理了他们身上相对明显的伤口。
忙完这些,她已经累得几乎虚脱,但看着萨拉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伤口也不再继续恶化,心中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坐回辰儿身边,将儿子冰凉的小手捂在自己掌心,目光复杂地望向洞外。
那个叫黑木的独臂男人,如同迷雾中突然出现的一盏孤灯,带来了短暂的希望,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疑虑。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他的目的是什么?
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姜黎强撑着不敢睡去。她靠在岩壁上,握着骨匕,耳朵警惕地捕捉着洞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片位于沉眠林海边缘的山洞。洞内,篝火未燃,只有幸存者微弱的呼吸和姜黎警惕的心跳声。洞外,未知的危险与那个神秘的独臂男人,共同构成了这片灰暗天地间,新的谜题。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山洞内外的温差逐渐拉大,洞内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气,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姜黎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不敢轻易生火。她深知,在这荒郊野外,火光无疑是最容易暴露他们位置的信号,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野兽或者更可怕的敌人。
她只能依靠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以及自身顽强的意志力,与这股寒意抗争。姜黎的目光始终落在昏迷不醒的辰儿和重伤的同伴身上,他们的安危是她此刻最大的牵挂。
萨拉的状况在敷上草药后,似乎暂时稳定下来。高烧稍稍退去了一些,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这让姜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她的神经依然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卡兰和另外两名战士的生命体征也勉强维持着,虽然情况依然危急,但至少没有进一步恶化。姜黎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挺过这一关。
尽管如此,姜黎对那个神秘猎户黑木的戒心,仅仅只是稍稍降低了一丝而已。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潜在的威胁。黑木虽然帮助了他们,但他的真实目的和背景仍然是个谜。姜黎决定,在没有完全了解黑木之前,决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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