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沼泽的寂静是沉甸甸的,压得人耳膜闷。没有鸟鸣,没有虫嘶,只有偶尔从远处泥沼深处传来的、气泡破裂的“咕嘟”声,以及不知名生物在淤泥中缓慢移动的黏腻声响,更添几分诡谲。灰蒙蒙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在扭曲的枯树和浑浊的水洼之间,阻碍着视线,也隔绝了阳光,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阴冷潮湿的晦暗之中。
姜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黑色岩石,将辰儿紧紧护在怀里。儿子依旧昏迷着,小脸在沼泽阴冷的环境中显得有些苍白,呼吸虽然平稳,但眉心微蹙,仿佛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此地令人不适的氛围。她不敢生火,生怕火光和烟雾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依靠彼此体温和意志力抵御着那股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意。
“萧景珩,辰儿的状态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醒?”姜黎在心中低声询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模糊的景物。那些扭曲的树木枝杈,在雾气中仿佛一只只鬼爪,随时可能攫取而来。
戒指传来稳定的温热感,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清晰:“生命体征稳定,体内的‘源初’力量在持续修复他因力量爆和精神冲击造成的损伤。但此地环境能量混杂,偏向阴寒死寂,对他恢复并非最佳。至于苏醒时间……无法精确预估,可能几个时辰,也可能需要一两天,取决于他自身的恢复度和意志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初步扫描了周边五百米范围内的环境。没有现大型掠食者的活动痕迹,但沼泽下方和那些浑浊水洼中,潜伏着多种能量反应微弱但带有毒性和腐蚀性的小型生物。空气中也弥漫着微量的瘴气,长期吸入对身体有害。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庇护所,并且……寻找洁净的水源和食物。”
姜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洼泛着诡异油彩色泽的水面上,那里正慢悠悠地冒起一个拳头大的气泡,破裂后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这里的水,显然不能直接饮用。
“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她问道,感觉前路一片迷茫。圣所的通道将他们随机抛到了这个鬼地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根据空间通道最后的指向性和此地微弱的地磁感应,圣所大致位于我们的西北方向。”萧景珩分析道,“但我不建议返回。深渊生物可能还在搜寻我们,圣所周边的空间也可能因之前的战斗和干扰变得不稳定。我们应该向东南方向移动,根据能量梯度判断,那边地势可能略高,环境或许会稍好一些,遇到其他生灵(无论是敌是友)的可能性也更大。”
东南方。姜黎记住了这个方向。她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重新将辰儿背起,用布条牢牢固定。辰儿很轻,但长时间的背负依旧让她感到肩膀和背部酸痛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折下一根相对坚韧的枯树枝。这根树枝虽然看起来有些干枯,但在她手中却显得格外可靠,仿佛是她在这片未知领域中的唯一伙伴。
她紧握着这根树枝,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泥泞的沼泽地。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一般,需要极其谨慎。她先用树枝试探前方的地面是否坚实,然后才敢将自己的脚轻轻地放上去。
沼泽地里的黑色淤泥仿佛拥有一种神秘的吸力,她的鞋子踩下去时,出了“噗叽”的声响,就像是沼泽在吞噬她的脚步一样。当她想要把脚拔出来时,却现鞋子被黏连的丝线紧紧地缠住,需要费一些力气才能挣脱。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已经不足二十米了。四周的景象变得单调而压抑,除了那些扭曲的怪树,便是大大小小、冒着死气的浑浊水洼。这些水洼中的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亡和腐朽。
偶尔,她会看到一些颜色鲜艳、形状奇特的菌类生长在腐烂的树干或淤泥上。这些菌类散出一种甜腻的香气,然而,姜黎并没有被它们的外表所迷惑。她深知,在这样的险地,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是致命。于是,她远远地避开了这些菌类,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娘……”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颤音的呼唤突然从背后传来。
姜黎浑身一僵,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辰儿?辰儿你醒了?”她急忙侧头,试图看到背上的儿子。
然而,辰儿依旧紧闭双眼,头颅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侧,呼吸平稳,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刚才那声呼唤……是幻觉?还是……
“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萧景珩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高度警觉,“并非源自辰儿!是外部干扰!有东西在模仿他的声音!”
姜黎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了手中的树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浓密的雾气。除了偶尔的气泡声,四周一片死寂,但那死寂之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什么东西?”她在心中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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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锁定具体源头!波动非常微弱且分散,似乎……来自于这片沼泽本身!”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片土地……或者说,弥漫在沼泽中的某种ess(集体意识)或残留怨念,在试图影响你!”
沼泽的……意识?姜黎感到一阵恶寒。这鬼地方,比想象的还要邪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理会那可能出现的幻听,集中精神,按照萧景珩的指引,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东南方向前行。
然而,那低语并未停止。有时是辰儿带着哭腔的“娘,我害怕”,有时是萧景珩冷静的“阿黎,向左走”,甚至有一次,她仿佛听到了白霙那空灵的声音在雾气中提醒“小心脚下”。
每一次,都让她心神剧震,几乎要遵循那声音的指示。但每一次,戒指都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热感,如同警铃般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同时萧景珩沉稳的声音会在她脑中响起:“是假的!稳住心神!跟随我的能量指引!”
“这些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姜黎喘着气,感觉精神上的疲惫比肉体更甚。这种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比直面猛兽更让人心力交瘁。
“它们在窥探你的记忆,利用你内心最深的牵挂和恐惧,制造幻听,扰乱你的判断。”萧景珩分析道,“目的可能是让你迷失方向,陷入泥潭,或者走向更危险的区域,成为这片沼泽的‘养料’。坚持住,阿黎,不要相信你听到的任何声音,除了我!”
姜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口气吸入肺腑深处一般,然后她猛地一点头,这个动作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白,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某件事情上。
那些在她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吵得人头疼欲裂,但姜黎却完全不理会它们。这些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姜黎知道,它们只是一种干扰,会让她在这茫茫的黑暗中迷失方向。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景珩通过戒指传来的那一丝微弱的能量导引上,这丝能量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坚定,就像是在黑暗中为她点亮的一盏明灯,又像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为她抛下的一根救命稻草。姜黎紧紧地抓住这丝能量,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能够在这令人崩溃的精神干扰和恶劣的物理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关键。
姜黎的拳头紧紧握着,掌心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出汗,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她的双腿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那是萧景珩所在的方向,也是她心中的希望所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已经艰难地前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对于姜黎来说,简直比一辈子还要漫长。她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内衫,而那阴冷的雾气又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突然,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露出了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高地上似乎还有几块巨大的、歪斜倒塌的石碑,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藤蔓。
“前面那片高地,能量场相对稳定,干扰减弱了很多!”萧景珩提示道,“或许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姜黎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着那片高地走去。靠近了才现,那些石碑非常古老,上面雕刻的花纹早已被风雨和苔藓侵蚀得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并非自然形成,带着某种文明的痕迹。这里像是一个古老的遗迹,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
她选择了一块背风、相对平整的石碑根部,将辰儿小心地放下来。脱离了那无处不在的泥泞和精神干扰,她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然而,就在她刚拿出水囊,准备给辰儿润润嘴唇时,异变再生!
原本安静昏迷的辰儿,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出一种被扼住般的“嗬嗬”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不再是姜黎熟悉的清澈或失控时的混沌黑暗,而是……一片空洞的灰白!没有丝毫神采,仿佛失去了所有灵魂的光泽。
“辰儿!”姜黎惊呼一声,扑过去想要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