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周锦川的声音瞬间清醒了,沉了下来。
“……三里屯,”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个酒吧的名字,然后就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泣不成声,“周锦川……我好难受……”
她没等多久。
大概也就一支烟的功夫,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拨开舞池里黏腻的人群,径直朝她的卡座走来。
男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在光影里依旧夺目的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在舞池边缘最混乱的卡座里,周围是肆意扭动的人群,她一个人缩在角落,像只被暴雨淋湿了翅膀的蝴蝶,可怜兮兮的。
周锦川压了压帽檐,挡住头顶旋转的镭射灯光,几步穿过人群,坐到了她对面。
桌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个空杯,她身上那件黑色大衣皱巴巴地搭在沙上,露出底下单薄的白色毛衣。
妆花了,细长的眼线晕开在眼下,像两道未干的泪痕,衬得那张脸愈小,也愈惨白。
他伸出手,抽走她正要送到唇边的最后一杯长岛冰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冰凉一片。
“啧。”周锦川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
他闲闲地靠进沙里,摘了口罩,“这是跟哪个男朋友吵架了,哭成这样?”
声音带着点散漫的笑意,像是调侃,又像是真想知道。
秦玉桐抬起头,醉意让她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看了好几秒,才把眼前这张脸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对上号。
她没说话,琉璃似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又紧紧抿住。
还剩点理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周锦川看她这副防备的样子,也不恼,只是觉得好笑。
看来那人地位比他高。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也是,”他轻笑一声,自嘲似的,“我算什么呢?正主都排不上号,顶多算个见不得光的小四,没名没分的,哪有资格管我们小朋友的伤心事。”
他说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作势就要走,“行了,哥哥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喝。记得结账就行。”
他转身的瞬间,衣角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死死攥住。
力道不大,稍微用力就能挣脱。
周锦川低头,看着那几根用力到泛白的纤细手指,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没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许走……”女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在命令,又像在哀求。
“不走?”他挑眉,重新坐了回去,姿态却变了,从刚才的疏离变成了全然的掌控。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满是戏谑,“那你说说,我凭什么不走?留下来当你的陪酒男?”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排杯子,眼神冷了下来,“长岛冰茶?这么烈的酒,秦玉桐,你不要命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谁让你喝这个的?嗯?”
下巴被他捏得有点疼,秦玉桐挣了挣,没挣开。酒精上头,委屈和怒火一起烧了上来。
“你管我……”她含糊地抗议,话锋一转,却带着哭腔问,“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回家?”
回家?
周锦川的眼神闪了闪。
他嘴里早就备好了一套说辞。
那个袁州小城里,关于嗜赌的父亲、早早改嫁的母亲、和被寄养在亲戚家看尽脸色的童年的故事。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编排,足以让任何一个心软的女孩掉下眼泪,然后心甘情愿地对他敞开怀抱。
可是……
他想起上次,不过说一句那个姓季的是土狗,就被这个小没良心的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破窗效应实在可怕,估计在她心里,他就是个卖惨的渣男。
当时他被她气得当场翻脸。
虽然那没钱上学的故事也是编的。
周锦川看着眼前这张被泪水和酒精浸泡得毫无防备的小脸,那些编好的台词在嘴里过了一遍,最后又被他悉数咽了回去。
算了。
今晚她这状态,估计也听不进什么故事。
他松开手,指腹在她哭红的眼角下轻轻揩了一下。
“家里没人,”他言简意赅,“没意思。”
这确实是真的。
他没再追问她为什么哭,也没再提那些让她伤心的“男朋友”。只是招手叫来酒保,要了一杯温水和一条热毛巾,然后像拎小猫一样,把她从卡座的角落里拎出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擦擦。”他把滚烫的毛巾敷在她脸上,不耐烦地命令。
温热的触感让秦玉桐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地想躲,后脑勺却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按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