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游刃有余的在一众冒雪前来的宾客里来回穿梭。当然众人更是对皇上面前的红人略显谄媚,周凌清却十分端正,并表示对此不屑一顾。
“寒舍简陋,王爷屈尊了,”楚淮举着酒杯站在了周凌清旁侧。
这还简陋?显然是为后面那句阴阳怪气打的铺垫。
周凌清站起身与楚淮碰了杯,之后一饮而尽,才笑怼道,“楚大人这是长了记性,知道谦逊了——”
这厮一如既往的猖狂着,他难道不知道人家楚淮今时的身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提溜着就能随意扔进监牢里的小小御史了吗?
“王妃,请——”楚淮并不理他,又倒了一杯,转身就要敬我。
“楚大人,恭贺乔迁——”我见此,说了吉祥话举了杯,学着周凌清的样子一饮而尽。
楚淮先是一愣,继而笑道,“王妃豪迈!”随即不再多留,又转去了别桌招待宾客。
嗯,豪迈!豪迈的人不出片刻就红了脖子。
周凌清见状递过来一杯清茶,出言讽刺,“也不必如此急于表现吧,还学别人一口闷?”
都是你带的好头。闭嘴吧。
我接过他手里的茶,仰头灌了进去,症状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热,还伴着头晕头疼,便起身往外头院里醒酒。
结果我刚摇晃着身子出了宴客厅堂的门槛,在廊下站定,就被楚淮喊住了,他疾步走过来。
“院子里冻人,王妃出去做什么?”楚淮到我跟前一边劝着,一边稍稍扶了下我的胳膊。
“院子里冻人,却使人清醒,楚大人,你回去吧,我不碍事——”我说着就扒拉开了他的手。
“可我看着你,就不清醒了,乐明。”
楚淮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听不清这句话含了什么样的情绪。
“你那日说得对,从前是我冲动了,可总有一天,我会摆脱所有的桎梏,站在没有人可以指手画脚的高位,同你说,从日出到迟暮,你一直都是我盼望的那个人——”
楚淮的深情,从来直言不讳,可我还是为之“一震”,而后就着酒意惊出一身冷汗,险些摔个大跟头。
他怎么事到如今还这么念念不忘?我算什么呢?一个破落望族的小小庶女罢了,谁曾把我放到过眼里过呢?没有,没有谁。
我看向楚淮,与他四目相交这一瞬,只觉头晕目眩,眼眶微酸——在我漫长的十七年为人生涯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热切的目光。
嗯,被人珍视的感觉真好啊。
“楚淮……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番,你我之间永远有不可跨越的沟壑,你如今已是阿姐的相公,我合该唤你声姐夫……”我循循善诱着,却说不出太重的话,毕竟他一颗真心“喂了”我,人心非草石,我又如何没知觉呢?况且在一整个“错嫁”事件里,他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被害方”,为顾大局,即便误了终生,他也并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努力的控制舌头不打滑,“听说她有了身孕,你别辜负了她…另外,朝堂的事,我并不知晓太多,但就算这样,也听说了你总与王爷针锋相对…不要这般固执…”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心想别到时候,我摇身一变成了小富婆,而他又蹲了大狱!
“王妃不胜酒力,还是早些回府吧!”
周凌清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接着伸出手搭上了我的肩。那手劲出奇的大,直握得我肩膀发痛。
我告辞还没说出口,便被扭带着出了楚府,一路上皆是深深浅浅的脚印,周凌清的脸色也隐隐发黑。
我也顾不得他的脸色了,只想他能不能注意下我的形象,好歹也是穿着富贵华丽的我,做狼狈状恐要落人口实啊!
总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如何上的马车,更不知怎么进的府,上的榻,总之一觉醒来,听着小九替我回忆,我只想一头钻进被子里,捂死自己——一死百了也就罢了!
不知道别人,但小九,几乎记得我每一个尴尬到抠脚的场景。
“您也别这般沮丧了,其实也没什么,也不过是跳坏了马车,摔了两个跟头,抱着王爷不撒手,在院子里拖着子枫姐姐玩捉迷藏,好在马车虽然坏了,但撑到了府上,摔的跟头也没伤到脑袋,王爷也并不生气,甚至还笑得合不上嘴,最后子枫姐姐还一起帮忙把您抬了进来呢——”嗯很好,小九这一会的功夫又帮我回想了一遍片段。
“别说了别说了!什么时辰了?”我企图把小九的注意引开。
“戌时了!啊对了王爷说等您醒了,唤他过来!”
丢,这个注意引开了,反而又到了另一件事上。
“不必去叫了,本王来了!”周凌清说着掀开门帘进了屋,一股寒气也随之袭来。
“……”
小九福了一礼,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夫人也过于不胜酒力了吧——还是在借此吐露真话?”周凌清一屁股坐在火炉旁的小椅上,隔着珠帘羞辱我。
我卧坐在榻上,一时无言,什么也不记得的我,只能任人评说。
“我可是做了什么事,冒犯了王爷?”
我忐忑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抱着本王不撒手,要同本王再结拜一次,还携着本王在雪地里撒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