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官员对此忧心忡忡,因为大理寺卿这个职位,掌管着太多权力,当下雍王和太子又斗得厉害,所以这职位万万不能落入太子党之手啊。
他们在亲事厅里吵嚷得厉害,坐在雍王下首的李漠听得头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少顷,雍王李桦和颜悦色地看向他,“我的儿,你怎么看?”
李漠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撤职就撤吧。他们并非冲我来,而是冲大理寺卿这个头衔,少卿弓才英早已与我不合,我便是退出了,你们只管小心提防此人。”
李桦双眼微眯,也觉得大儿有些意气用事了。不过,大儿脾气坏,有些时候还是得慢慢哄的。李桦抚髯道:“为父以为,你不如告几天假吧,在府里歇息歇息,风声,自然会平歇的。”
弦外之音便是,他会替儿解决这一切问题。
李漠不予争执,颔首答应了。
父王纵然对他百般顺从,但有的事,不予他掌控。
自古以来父行子随,父王自他年幼时便有了夺位野心,艰苦潜伏多年,自他成年后方露出峥嵘,誓要带他一起布局下棋。
然而做了那么多,仅仅是为了那个九五之尊位?
踏出亲事府时,李漠的步伐略微沉重,心底浮现出与儿时一样的困惑:父王他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亲王了,他为什么还要斗?而且,当今皇上可是他的兄长。
欲壑难填……
骤然间,李漠眼前一片迷茫,神思恍惚地骑马回到荔园,下马时,牵马的小厮道:“林姨娘中午回来了,但她病了,正发热呢。”
李漠脚步一顿,低喝道:“不早说。”
暖香坞里,小红小蓝一见爷来了,连忙起身问安。李漠黑着脸,直冲床边去,同时嘱咐:“小声。”
小蓝给他搬了张凳子,小红去泡茶。
李漠坐在床边,看着碧好睡得小脸红红的,额上颈上有浅浅汗意,可发梢早已被汗湿透。他用掌心探了探她微烫的额头,问道:“睡了多久,看大夫了吗,有吃药?”
“看大夫了,晚膳前姨娘醒了一次,喝了点粥喝了药又睡着了,本来下午也睡了半天。”小蓝很小声。
“为什么病?”李漠夺过小蓝手上的帕子,在碧好额头轻轻抹了抹。
“大夫说,是热症,受了惊吓后也会突发的一种……”
李漠一双剑眉下的眼神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回想起昨日光景,只恨不得将谢照从地底拖出来,再刺一百下。
可他也难辞其咎,她或许,更怕的是看见他杀人。
她从来娇生惯养,见到那种场面定吓坏了。
一丝丝内疚自心底爬上眉梢,李漠紧抿双唇,专注着为她抹汗。半晌,床上的碧好做了噩梦,因发热而过度嫣红的双唇颤抖,发出呓语:“母亲,母亲……”
李漠侧耳倾听,但听不清楚,他轻弹了弹她脸颊上的软肉,“说什么呢?”
“母亲,不要,不要……”
她霎时哭得泪流满脸,两只手紧紧握拳,似乎要代替梦中的场景予以一场真实的恶斗。
他看得心疼,将她双手松开,把自己的一只大拇指塞进她手心让她握住,再用手帕擦干她的泪痕。
好一会儿,她像是梦停了,呼吸已经变得平稳,一只手握着他,另一只手搭在床沿上。
她的手,白得不见一根青筋,软绵绵肉呼呼的,手背上几个凹下去的窝窝,指尖上涂成淡淡的粉色。李漠用拇指按了按她的一个窝窝,见她不喊梦话了,又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的手俨然是她的抚慰剂,她逐渐睡得香。放开她的手,李漠转身喝一杯凉好的茶解渴,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带着哭腔哼唧:“爷,妾难受……”
娇软嗔怪的语气就像一道热水浇在他微凉的心口上,李漠心上一辣,一度以为她醒过来了。走近一瞧,却见她双眼仍紧闭着,长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小嘴呓语不断。
他复坐下,把拇指塞回她手里,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
很快,她又安定下来。
她定是白天也怨着他,所以病了做噩梦都记着要报复他。
李漠勉强牵了牵嘴角,他认。
他静静地陪她到深夜,小蓝见状,小声道:“不如奴婢伺候爷洗漱了,爷躺在姨娘旁边,陪她睡下?”
明天一早姨娘醒来看见他,说不定病都全好了。
李漠微颔首,暂且狠心地把拇指从她手中抽出,动身去洗漱。再回到床边时,这好家伙,果然又在张嘴说胡话了。
她这回说得还多了些,有的字句是能听清的,李漠坐在她身侧,耐心地听,她说了一句:“我不胖……”
是,你是不胖,你只是比别人长了多一点肉而已。李漠用意念回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