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骸血陵卷章·尘封骨守
冰冷,是意识最先苏醒的知觉。
那种冰冷并非来自体表的温度流逝,而是如同亿万根从骨髓最深处生长出来的冰针,缓慢而稳定地钻透每一寸神玉骸骨,带着能冻结思维、凝固神性的绝对寒意。同时侵入的还有潮水般的枯寂感,仿佛浸在沉没了亿万星辰的墓海中,每一粒漂浮的骨灰尘埃都在贪婪地吸食着仅存的生机热度。
“唔……”
楚烬睫毛(玉骸凝结的纤薄冰晶)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覆盖在表面的厚重灰白沙尘簌簌滑落,露出了其下布满细密裂纹的、黯淡无光的琉璃玉骨。神性流失严重,曾经流光溢彩的骨骼,此时像是干涸河床下的劣质鹅卵石。
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被半掩埋在巨大的骸骨碎块组成的砂砾斜坡边缘,仿佛这片死寂沙海里一块被无意冲刷上岸的顽石。更多的碎骨沙粒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斜坡上方,夹杂着零星的、冻结着暗金纹路的晶屑滑落下来,覆盖着他的部分躯干。
他艰难地转动目光。
眼前的空间广袤得出理解,又压抑得令人窒息。
这并非星空,亦非深渊,而是一座陵墓宫殿的内部!一座庞大到足以将整个星系都塞进去的亡者殿堂!
支撑穹顶的,是数以百计直径逾万丈的擎天骨柱!它们的基座深埋在看不见底的苍白沙海深处,主体由亿万年不朽的星辰巨兽脊椎扭曲盘绕熔铸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冷如玄铁的宇宙尘埃冰层。无数断裂的神兵残骸——破碎的星舰装甲板、扭曲的巨大龙枪、蚀穿了半面的混沌重盾——如同镶嵌在骨柱上的狰狞墓碑,层层叠叠覆盖其上,透出凶戾与苍凉交织的气息。骨柱顶端,是熔接在一起的巨型星骸结构,如同扭曲的王冠,散出暗沉而稳定的灰白光晕,照亮这亡者之国。
地面是凝固的骨灰雪原。无穷无尽的尸骸,无论星辰巨兽的肋骨、破碎神魔的头盖骨,还是无数难以辨识种族的细小骨渣,最终都化作均匀惨白的灰沙,铺就了这无边无际的寂静之海。灰沙深处,隐约可见被半埋的巨大星舰龙骨断成百截,如同匍匐的石化巨龙。散落的巨大兵刃残片斜插沙海,刃口锈蚀却仍残留着斩断星系悬臂的可怖余威。
骨柱之间,巨大的穹隆之下,悬浮着无法计数的冰尘巨棺!它们大如陨落的恒星碎块,呈半透明的水晶骸骨形态,内部冻结着形态扭曲而庞大的巨影。有翼展万里却被生生折断羽翼的星空古禽;有背负破碎星穹堡垒、躯体被洞穿核心的巨大星舟泰坦;有半身被熔岩冻结、半身化作死寂晶石的熔古巨神……万千陨落的强大存在,其骸骨被此地的死寂力量重塑成冰棺,化为镇守陵宫的不朽符印。冰棺之间,粗大的死灰色晶链纵横交错,链环缝隙中冻结着破碎的星辰与扭曲的空间残像,散出封绝一切活力的终焉气息。
目光的尽头,也是这片亡者殿堂的最深处。
一座骸骨王座拔地而起,耸立于冰尘巨棺群中心。王座本身是一具庞大到无法直视的异兽头骨,空洞的眼窝俯瞰众生。脊骨延伸成王座的基座与靠背,每一节骨节都嵌满了凝固着暗金神则的星辰碎片,流淌着冰冷的辉光。巨大的脊椎顶端,悬置着一座残破不堪却又散着镇压界海威严的寒冰王座。那王座通体呈现万载玄冰的幽蓝光泽,其形制……正是寒璃神宫的冰座虚影!此刻只是微弱的投影,却让整片陵宫的温度骤然又降一层!
更令人心悸的是王座周围。十根比擎天骨柱更加庞大、形态更狰狞的终焉刑柱刺破穹顶,深深扎入骨灰雪原!刑柱表面雕满了神魔哀嚎的扭曲浮雕,表面流淌着由最精纯的枯寂死气凝结成的粘稠黑血!无数扭曲的、散着绝望波动的神律锁链自刑柱顶端垂下,末端拖拽着庞大的冰棺,如同挂满罪证的绞索!每一根刑柱顶部,都悬浮着一颗不断塌缩、如同暗黑洞眼的终焉核心!其散出的引力让周围的空间不断向内凹陷扭曲,光是注视就仿佛灵魂都要被撕扯进去!
万骸陵关的真正核心——万骸陵宫,如同沉睡的巨兽,向他敞开了冰冷死寂的腹地。
而他闯入的代价,远未结束。
“嘶嘎——!”
一声并非血肉生物能出的、混合着无数骨骼摩擦、金属刮擦、空间撕裂声的尖利嘶鸣,猛地撕裂了这片沉寂的死亡世界!
楚烬心头警兆炸开!
刺啦——!!!
他身侧数尺的骨灰沙地轰然炸开!一道完全由粗大枯骨拼接而成、表面覆盖着锋利骨刺和暗金神则刻痕的恐怖利爪,从沙海深处暴起!快如闪电!带着浓郁的枯寂死气和撕裂空间的恶风,狠狠抓向他的天灵盖!爪尖闪烁着灰败的空间湮灭光芒!
“哼!”玉烬元胎的本能尚未被寒冷完全冻结!楚烬强行催动残存神元,布满裂痕的左臂猛地一撑沙地,玉骨关节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狼狈地向后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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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灰白骨爪擦着他的面颊残影撕过!带起的空间湮灭波纹掠过他右肩肩头!
噗嗤!覆盖肩胛的最后一片玉蚀甲彻底化为飞灰,坚硬的琉璃玉骨竟被削飞巴掌大一块骨片!剧痛伴随着枯寂死气疯狂钻入!
“滚出来!”楚烬怒吼,借翻滚之势,右拳紧握,拳锋上瞬间凝聚起最后一层稀薄的玉烬神光,狠狠砸向骨爪破开的沙洞!
轰!
沙尘冲天而起!玉拳神光击中沙地深处某种坚硬之物,出沉闷爆响!然而那骨爪如同鬼魅般一缩,隐没沙海!
“嘎——咔咔!”
诡异的嘶鸣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密集的啃骨声重叠!
哗啦!哗啦!哗啦!
以楚烬为中心,方圆百丈的骨灰沙海如同沸腾!数头、数十头潜伏于骨沙深处的骸骨魔物钻了出来!
它们形态狰狞各异:
有的形如被放大了万倍的骨蝎,修长却布满骨刺的尾巴高高翘起,末端骨针如同长矛,流淌着腐毒黑血;
有的状如人立起来的巨型骨蜘蛛,八条腿皆是锋锐的断刃,头骨位置燃烧着一团跳动的、由纯粹枯寂死气凝结成的惨白磷火;
最庞大的一头如同古神的半身骷髅,胸腔内没有内脏,只有一团高旋转、牵引着附近骨灰形成漩涡的枯寂风暴核心!断掉的巨臂化成的骨锤,每一次砸落都让整片区域为之震动!
这些绝非枯骨平原上那些只有怨念的杂兵!它们每一头骸骨结构都如同精心锻造的杀戮兵器,覆盖着暗金色的神则刻印,眼眶或胸腔的核心燃烧的灰白火焰,散着令人心悸的陵宫法则气息!
陵墓守护者!万骸陵宫的爪牙!
其中一头骨蝎守护者率先难!它尾部长矛般的骨针无声一颤,一道纯粹由枯寂死气凝聚、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惨白光束瞬间破空,直射楚烬心口!
无法闪避!楚烬只来得及将布满裂痕的左臂横于胸前,冰璃神印的残存寒流本能地在玉骨前凝聚出一层不足寸厚的薄弱冰甲!
噗嗤!
惨白光束毫无阻滞地洞穿了冰甲!紧接着射穿了左前臂臂骨!枯寂死气疯狂涌入臂骨缝隙,玉色的骨髓瞬间染上一层灰白!整条左臂如同被万载寒冰冻结,力量顷刻间飞流逝!
剧痛让他眼前黑!
“吼!”另一侧,那头胸腔蕴含枯寂风暴核心的古神半身骸魔咆哮一声!它的枯寂风暴核心骤然高旋转,周围的骨灰沙海疯狂被吸引,瞬间形成一道直径过丈、缠绕着无数细小空间碎片的恐怖骨灰龙卷!龙卷带着碾碎一切的可怕威能,朝着楚烬悍然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