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枯瘦的脸,颧骨如刀锋突出,眼窝深深凹陷。
寻常的春日早晨,被他的出现撕开了一道口子。
街旁的迎春花开得正艳,一片花叶恰好落在他肩上,他没有拂去。
从寓所到承天门的五里青石路,他走得极慢。
布鞋底擦过石板的声音,与轮车毂毂的声音一同作响,甚至能压过周遭的议论声。
而在袁老先生的身后,正是身挂两条麻绳,低头拖行着板车的袁朗。
板车已然破旧,每走一步,便要出不堪重负,随时都会散架的咯吱咯吱声。
只是,只要有人看见板车上的东西,便每人会关注板车本身。
因为,板车上,是一副薄棺。
前头走着枯瘦的袁老爷子,后头跟着带着棺材,亦步亦趋的袁家子。
余幼嘉不知如何形容这种突兀,与震撼。
那一瞬,她清晰的意思到一件事——
这个时间点,不是往日上朝的时间点。
袁老先生穿着朝服,又如此大张旗鼓步行穿过闹市,倒像是为了吸引人眼球,告诉百姓些许东西
而后,从容赴死。
最后那四个字在余幼嘉的心中回荡,那父子俩的身影已从她们面前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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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幼嘉心中难安,拉着三娘快步跟上人群。
绯色官袍在日光下红得灼眼,最终在百姓们的灼灼目光中,停在皇城之东的承天门前。
袁老先生没有像惯常那样伏地跪奏,而是挺直了脊背,双手捧着一卷素帛,声音朗朗传开:
“臣,袁炜,承蒙陛下之恩,暂代一朝宰相之职。今日伏请陛下——废太子!”
第一句话就像石子投进池塘。
本就是跟随袁老先生来看热闹的百姓停住了脚步,一下噤声,手足无措的左右张望,连余幼嘉的心中,都是重重一惊。
守城的侍卫们握紧了刀柄,却无人上前。
他们平日只行值守之责,没有皇帝或长官下令驱散,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臣参太子只有一事——”
袁老先生深吸一口气,春日空气里混着泥土与花香,却掩盖不了他鼻尖这段日子以来的水腥气。
他的声音渐渐高起来,不再只是说给宫门内的天子听:
“恒河春汛,溃堤三十丈,中州十一州县,淹没民田四千顷。”
“利城城崩人亡,百姓无以安身,太子却弃城而逃,伦理皆丧!!!”
人群里的哗然声终于压不住,响起低低的嗡鸣。
余幼嘉身旁,有个扛着扁担的老汉忽然落了手里的扁担,出一声呢喃:
“俺弟就在利城……”
侍卫长额头沁出汗珠,上前几步:
“袁大人!莫要为难咱们……”
“我今日所说,句句属实!”
袁老先生猛地转过头,斑白的鬓在春风里颤动:
“恒河旁百万黎民,身家性命系于堤上。太子殿下——”
他面向宫门,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可曾见过洪水如何吞没村庄?可曾听过灾民夜哭?”
“既已知自己无能,安安稳稳待在城内便好,太子殿下又何故挣脱老臣的安排,拖累满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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