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世上还有人能治恒河水患,肯定就阿妹一人!”
天地轮转,一城之隔的舒城。
三娘躲在一处地势较高的鼓楼之上,骄傲地喊出同玖玖十分相像的言语。
身旁都是因滔天水患而瑟瑟抖的姐姐们,三娘年纪最小,却如浑身长满胆子一样,浑然无惧,再度出声:
“莫要害怕,断眉叔已经去搬救兵,阿妹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况且,阿妹从前怎么对自家人,旁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饶是咱们这回不幸死在水患中,她肯定也会找到咱们,将咱们的尸骨带回崇安!”
这是余幼嘉一贯给她们的底气,行走于外乡的崇安人,每每念及如此,心中就能凭空生出一口熊熊燃烧的气。
旁人听三娘这么说,顿时又有些提振起精神来。
只是,人群中有一个年岁不小的憨厚妇人犹疑道:
“只是咱们跑得匆忙,城外那么多的粮食与货品也没能进来,眼见城内的水已到小腿,等晚些百姓们收拾完家当,迟早也会现鼓楼。”
“届时咱们没有粮食,没有防水防寒的物什,连用银钱来换些东西都不得,说不准还会被舒城的百姓赶走只怕是,熬不到县令大人来找我们吧?”
这些话又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刚刚被三娘提振起来的士气又是一散。
另一个干练些的妇人呵斥她:
“你这人,光说些拉磨倒灶的话,旁人赶咱们,咱们就不能再换个地方?”
“咱们姐妹像先前一样,手拉着手走,若是有人摔倒,很快就能将人拉起来,咱们还能往宣城跑,往利城跑”
“虽然,虽然现在看不清路,可咱们姐妹齐心,哪有什么难关?”
那憨厚妇人被一通责骂,却一点儿也不恼,竟像是长舒一口气似的,挪挪屁股径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边,解了鞋袜开始拧干。
三娘见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举动,心中那块大石头也终于稍稍放松些许,丢下一句‘我去外头瞧瞧’,这才转身离开鼓楼的券洞,往券洞外的了井走去。
了井说是‘井’,其实并不确切,只是一个只有井口大小的了望位,并不容易被现。
不过,此时却刚好适合三娘。
三娘一躲进了井之中,一直克制的眼泪霎时就滴落下来,眼睛也慢慢红了。
与表现予旁人的无惧不同。
后悔,她现在心里,好后悔。
无论是出门前和二娘吵架非要北上,还是硬磨着商队要跟着一起走,耽误一天的行程,致使现在被困春汛
她都后悔的不得了。
若不是她耽误商队一日的行程,说不准,一日之差,商队刚好就能恰好渡过恒河,说不准现在一群人也不会被困此地。
她其实,其实心里对这回能不能活着,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有把握。
而令她最最后悔的是,她出门前还同二娘闹别扭,大吵一架。
本想着去见完阿妹,去北地买些东西回家,哄哄二娘
如今,如今还不知道能否回去呢!
若是真回不去,还不知二娘那一口气得怄多久,下辈子还愿不愿意同她做姐妹
越想越后悔,三娘眼泪流的也越来越多,一群人自周遭村庄中遇险,折腾奔波到此处已经差不多一日有余,腹中一直空空,她哭着哭着,便靠着身后的石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太疲惫,太渴求脱困。
三娘做了一个十足十的美梦——
先是有人在她耳边大声呼唤‘有人来救咱们啦!’‘船!有船!’
随即,她就在一片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之中,瞧见了远远驶来,如传闻中蜃楼一般巨大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