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买衣服,他还买了些糖果、饼干、糕点、水果,从商场出来后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一条胡同里。”他想了想,说道,“我以前读航校时,有个同学对我很照顾,他已经不在了。今天刚好有点儿时间,去看看他父母。”
周梨愣住,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位同学的事,她不禁问:“他怎么不在的?”
“患了肿瘤,退学了,也治不好。当时暑假,我在南方处理我爷爷的遗产,回来后才知道他不在了。”
他无奈道:“挺热心的一个人,又憨厚老实。”
周梨看着靳屿成,察觉到他脸上有一丝难掩的悲伤划过。
靳屿成把车开进胡同里,开到一个稍宽阔的地方再下车,一手拎着那些东西,一手牵着周梨的手,带她拐弯进了一条小路。
那里是个大杂院,低矮的房子十分复杂。
在一户人家门口,有个五十来岁的人正拿着煤球模具铁筒打蜂窝煤,看到靳屿成后,热情喊道:“哎哟,小靳来了,快快快,屋里坐。”他赶紧放下了铁筒。
里面有个阿姨听闻,也打开了门:“小靳来了。”
同时夫妻二人打量着周梨,靳屿成说:“叔叔阿姨,这是我对象小周。”
周梨赶紧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好标致的姑娘,快进屋里坐。”
周梨随靳屿成一起进了这间狭窄的屋子,里面的东西很多,但也算归置得挺整齐。
这是一个大开间,隔成了两间,外面还有一张床,白天当沙发用,是给另一个儿子睡的。大杂院里的居住环境都是如此,要是能隔成两三间就算很不错的房子了。
他们坐在椅子上,阿姨翻出了水果、花生,摆在小餐桌,叔叔则去烧开水,说给他们泡茶喝。
靳屿成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坐坐就走。今天正好有点空,过来看看你们。”
叔叔接话:“那哪儿成,好歹也要喝杯茶再走。”
闲聊时,周梨才知道,靳屿成基本上每年都会过来看看他们,虽然聊天时他们完全没有提走那位去世的人,但周梨能感知到,他对靳屿成一定十分重要。
阿姨笑眯眯地问了问周梨的一些情况,周梨一一回应。他们总共也就坐了不到十分钟,靳屿成便起身告辞。
周梨被他牵着手离开,走在后一步,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叫了一声:“靳屿成。”
男人侧头看她。
周梨望着他,问道:“你同学叫什么名字?”
靳屿成:“他叫王跃鑫。”
“那你
能跟我说说他的事吗?”
男人沉了沉气息,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他是我们战斗机班的班长,人很热情,会照顾人。我当时刚入学不久,半夜得了急性肠胃炎,他送我去医院就诊,后来又给我打饭,照顾了我两天。”
“慢慢的,我跟他就熟悉起来。”靳屿成说,“那时候我对各种飞机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先天的条件很好,各种操作又得心应手。而他呢,非常感兴趣,特别想做一名战斗机英雄。”
“那后来呢?”周梨问。
“后来我蹿了个子,不适合驾驶战斗机,便换去了客机班,而王跃鑫退学了。”靳屿成摇摇头,“他没跟我说真正原因,只说是体检没达到指标,只好退学。那段时间,他经常给我写信,说羡慕我能驾驶飞机,希望我能替他从高空中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等放了暑假,靳屿成根据信里的地址,找到王跃鑫,这才得知他患了肿瘤,有钱也治不好,人瘦成了皮包骨头,已经奄奄一息。那些信,都是他在床上支着的小桌板上写的。
周梨听着,眼圈儿一红,两颗眼泪滚落下来。
靳屿成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答应过他,会替他从空中多看看风景。算一算,也看了好几年了。”
那一瞬,周梨忆起他曾经说过的许多小细节,也才彻底明白他以前说的看风景,原来并不是他想看,而是答应了同学看。
在这条逼仄的胡同小路,时不时也会有人经过,周梨没忍住,扑到他怀里。
靳屿成安抚她的背,叹道:“我以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生下来什么都不缺,人也还算幸运,没遭受什么劫难。你说我有自己的喜好与追求,其实我没有什么喜好,更没什么追求,只是恰好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便也想做些事情,毕竟我得到的没看上的东西,可能是别人一生的遗憾,我总不能糟蹋了。”
周梨埋在他胸前默然听着,吸了吸鼻子。
“不过这两年,我也算没辜负自己,找到了纯粹的喜好与追求。”他松开怀抱,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周梨愣了愣:“是什么?”
男人捧她的脸,指腹轻轻擦着她的脸颊:“那就是你。”
周梨内心怔然。
虽然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意外,可是亲耳听见他说出来,却像是有回音,不断在心间回响。
“这种喜欢,发自内心,不受外界干扰。”他眼神缱绻,在阳光下显得坚定沉静,充满了喜悦。
听完这番话,周梨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的的酸涩不断涌现,她只能紧紧抱住他,丝毫没有管顾身边是不是有街坊出现。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喜欢靳屿成的身体多一些。
其实并不是,这个男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让她着迷的魅力,只是她不敢承认。
她总有太多根本不必要的纠结与顾虑,总有无处安放的思绪让她一个劲儿地内耗,才不能像他这样坦坦荡荡,热热烈烈地爱一场。
她一直闷在他身前,没有吭声。
男人笑着摸她的头:“这么容易就被感动到啦?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