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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泽明服下第一枚解毒丹后几天,太医喜极而泣。
陛下体内毒性虽尚没有完全消除,但好在命保住了,虽不能大好,但至少能在殿内走动一二。
只是仍旧不能操劳,不能受风,辛夷听得眼睛都差点睡着了。
他觉得人应该会听医嘱,结果人刚能坐在书案边的第一天,就坐了一整个下午,吃掉了堆在书案角落很久的一大摞折子。
结果当天晚上就痛醒了,按着腹部一言不发,也不叫人,就这样定定看着正上方的帷帐。
他紊乱的气息吵醒了身边人,辛夷用猫耳朵拱他:“怎么了喵。”
漆黑的内殿里,谷梁泽明气息压得极低:“吵醒你了?睡去偏殿。”
他说得话简短而轻,难得地连意愿也不问,要不是辛夷耳朵好,根本听不清人在说什么。
辛夷慢吞吞爬起来嘴硬:“没有,我们猫就是这样半夜要醒的。”
谷梁泽明像是想笑,却没有力气勾唇。
辛夷凑过来:“人,是不是好痛的?痛醒了?”
谷梁泽明任由他轻轻蹭着自己的手臂,声音也放轻了:“不是,只是做了噩梦,起来见屋里太黑,睡不着。”
他虽这么说,唇痛得发白,辛夷甚至能看见他因为痛处微微颤抖的长睫。
辛夷忽然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好像不喜欢病美人了。
他有点着急地在周围团团转,最后竟变成小猫,咕噜噜地趴在人大腿上叫,有一点哀切的声音。
他还没有在谷梁泽明跟前变过小猫。
原来是这样小的一只。
谷梁泽明指尖抖着按着猫温暖的脊背上,辛夷察觉到他冷冰冰的手指,把人的手窝在了自己肚子下:“人,要不要法术?”
谷梁泽明笑了,问他:“今天没有拿去逗暗卫?”
饶是谷梁泽明也发现了,辛夷的法术虽然厉害,可是每天就只能用那么一小段时间。
前几天辛夷见谷梁泽明用不到,就用金刚不坏buff去吓唬人,一会儿啃人家的刀刃,一会儿撞飞烛台。
一点也不好笑。
辛夷的尾巴渐渐趴下来了,蜷在身侧。
看小猫无精打采的样子,谷梁泽明也疲倦地阖了下眼。
他脑中闪过各种纷乱的思绪,有案前娄玉宇那些通篇煽动贬低的信,京城暗中流淌的传言,还有一些猜测。
腹部的伤口阵阵作痛,可若是用了法术一时不痛,等再感知到痛苦的时候,就是难以忍受了。
他说:“辛夷逗我玩吧?”
辛夷抬头看了人,在漆黑的房间里,靠过来和人碰了碰鼻子。
他小声地说:“辛夷不逗你玩,辛夷哄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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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之后,谷梁泽明像是得了猫妖的垂怜,身体竟又好上了那么点。
他坐在床榻上,这几日他已将重新开始看内阁送来的折子,辛夷坐不住,经常看两眼就跑掉。
但是猫记得医嘱了,每玩一会儿就会跑回来,缠着人睡一会儿觉。
谷梁泽明说不睡,但是猫猫往折子上一趴,他就没有办法了!
谷梁泽明也很听话。
又休息醒来后,桌角折子没少。
内阁会挑拣出最紧要的,可这么日日堆积下来,紧要的也成了寻常的事。
往常这些折子他一个下午就能看完,可是如今要花上三四天的时间,
上次这样,恍若隔世。
谷梁泽明指尖按在最上头的奏本上,翻开看了眼,动作顿住了。
他语调平静地问:“张阁老告假?”
“是,叛军攻到凤翔府时,张首辅在家大哭了好几场,说是恨当初宫宴,没为陛下以身挡剑。”
玄一说着,也恨得厉害,那天就像是中了邪,竟一个守卫也没来得及拦下,当天晚上已有人以死谢罪。
“前几日张阁老除了入阁议事,大多闭门不出,”玄一顿了顿,继续说,“张首辅本就眼睛不好,再哭两场就要瞎了,还是周围人劝说着才止住,告假回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