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小产的事依旧是根刺,狠狠扎在各宫有孕妃嫔的心头。
存菊堂里,沈母正用银签挑着燕窝粥里的碎渣,眉头蹙得紧紧的:“这燕窝得用井水慢慢炖才养人,小厨房偏用沸水冲,糙得很。”
沈眉庄抚着沉甸甸的小腹,笑道:“娘也太仔细了,章太医说我这胎稳得很。”
“稳当也得经心。”
沈母把挑净的粥碗推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前儿见着御花园的青苔,我连夜就让人给存菊堂的石阶铺了毡子,走路可得盯着脚下。”
正说着,见彩月端着药碗进来,又叮嘱,“这安胎药得温三遍,凉一口都不成。”
彩月笑着应了,沈眉庄无奈道:“娘再这样,倒显得我娇气了。”
“你如今揣着龙裔,便是宫里最金贵的人,娇气些才是正理。”
沈母替她拢了拢衣襟,“还有一个半月就到预产期,除了给太后、皇后请安,半步都别踏出这院子。”
储秀宫里,安陵容正对着铜镜描眉,锦绣捧着件银鼠斗篷进来:“小主,外头雪停了,要不要去廊下透透气?”
安陵容放下眉笔,指尖划过镜中微隆的小腹:“不必了,昨儿赵太医说我气血旺,宜静养。”
她转头看向窗外,“让小厨房炖锅山药羹来,记得用砂锅慢慢煨。”
“是,奴婢这就去。”锦绣刚要走,又被她叫住。
“吩咐下去,各宫送来的点心,先让小厨房的人试吃半个时辰,再拿来给我。”
安陵容语气平淡,指尖却在镜沿轻轻敲着,“富察贵人那事,谁也说不准是意外还是……”
话说一半便停了,只道,“仔细些总没错。”
碎玉轩的暖阁里,甄嬛正和槿汐翻着孩童的虎头鞋样式。
“这个绣法太繁琐,怕是磨脚。”她指着一双绣满牡丹的鞋子,“换成云纹吧,简单些反倒舒服。”
槿汐笑着应了,刚把样式收好,就见皇上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寒气:“在看什么新鲜物事?”
甄嬛忙起身行礼,皇上已扶住她:“快坐着,仔细动了胎气。”
他拿起那双虎头鞋,眼中漾着笑意,“这是给朕的皇子备的?”
“还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呢。”甄嬛脸颊微红,“皇上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刚在军机处批完折子,想着你许是闷得慌。”
皇上替她拢了拢被角,“昨儿台湾进贡的西瓜到了,让小厨房给你送些来。”
槿汐忙笑着退下,皇上握住甄嬛的手:“这胎怀得辛苦,等孩子落地,朕就晋你位分,让你在碎玉轩安心养着。”
甄嬛靠在他肩头,轻声道:“臣妾不求位分,只盼着孩子平安降生。”
景仁宫的暖阁更是戒备森严,剪秋正指挥着太监换炭盆:“用红萝炭,烟小,别呛着娘娘。”
见皇后醒了,忙递上参茶,“娘娘刚歇了半个时辰,要不要再躺会儿?”
皇后望向窗外,檐角的冰棱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她缓缓开口:“华妃那边递牌子说除夕夜宴的戏单拟好了?”
“让她先呈给太后过目。”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剪秋刚走到门口,衣摆还未触到帘穗,就被皇后叫住。
“还有,”皇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膝上的凤纹锦缎,“告诉御膳房,各宫有孕的小主,每日的膳食都要由尚食局亲自过目,少放些调味料。”
她语气平缓,像在说寻常琐事,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龙裔要紧,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剪秋应声退下,暖阁里只剩炭盆偶尔爆出的轻响。
皇后缓缓抚上小腹,那里的动静越来越清晰,像小鱼在水里吐泡泡。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真若有什么差池,千万不能落在她的头上。
这腹中的阿哥,是她后位的根基,是乌拉那拉氏的指望,需得积德行善,方能顺顺当当来到这世上。
她拿起案上的佛珠,一粒粒捻过,紫檀木的温润漫过指尖,却压不住心底那点翻涌的念头。
殿外传来风雪掠过宫墙的呼啸,她捻佛珠的手紧了紧,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雪落即融——只要这孩子能平安降生,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各宫的炊烟升起,混着淡淡的药香与炭火气息。
有孕的妃嫔们守着各自的院落,捧着安胎药,盯着脚下的路,在这深宫里步步谨慎,只盼着腹中的生命能平安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