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淼清面上一喜,不过想到当下的局面成迷,又无暇自喜,只问薄叙:“师尊,怎么会有这样的邪神现世呢?”
薄叙淡淡道:“一切自然都有因果定数,你们此番下山遇见了,便是你们要过的难关,至于邪神自然当诛。”
张仪洲从屋里出来以后几乎未曾开口,只听见这当诛一句才抬眸看向薄叙。
薄叙的口吻如此自然淡泊,依旧是那清心寡欲高洁淡然的师尊,似乎完全与张仪洲的推测相悖了。
甚至刚才在房间里时,薄叙运气探入张仪洲的脉络也与从前无异,好似真的半点没有改变。
他说当诛究竟是冠冕堂皇的表面言辞,还是真的是这样想?
萧淼清未有张仪洲那样的推测,只听当诛二字心中甚为欣然,正要多追问,却听薄叙又说:“不过这是你们的劫数,我不好多干涉。”
这是薄叙一贯的性子,超脱于大部分俗世之外。
“师尊见了太子和皇上吗?”萧淼清问。
薄叙声有轻视:“那等蠢人有何可见?”
他来的悄无声息,并没有宫人发现,便是有人见了薄叙也有法子不受打扰。
薄叙的目光落在萧淼清身上,深看着他似有感慨:“下山一趟,你到底是大有不同了。”
“从前我叫你呆在我身旁修炼,想来这回事了,你也不愿再受束在山上了吧。”
萧淼清笑说:“怎么会呢,此番事了我必然回去跟着师尊再行修炼的,只是若师尊准我偶尔下山那便更妙。”
薄叙未接这话,只是见萧淼清的情态亲昵,不免笑了笑,再开口却是要走。
萧淼清不想他才来就走,倒好像有别的要紧事办似的,然而虽不太愿意,却也无法拦着。他们这些弟子素来是最清楚薄叙的决定不容置喙的。
等见薄叙离去,萧淼清便走到张仪洲面前,眸中的忧色显然减淡:“师兄,幸好幸好。”
而后师兄弟一同进入室内,终于得了空再商讨起后面的计划筹谋。
魔界的魔神像已经毁了,下一步就要着手于人间的神君庙。只是一来这庙香火鼎盛比起魔界的魔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二来他们在魔界行事得以方便全靠后来闻柯也与他们站在一边,人界帝王会是什么反应着实难测。
前路未卜,也许未来艰险重重。
萧淼清站在张仪洲身后,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师尊说师兄无恙当然最好,可萧淼清渐渐想到,如果薄叙说张仪洲大有问题,要将他带回云瑞宗,他又会怎么样呢?
他竟然想即便是那样,他也不太想叫师兄离开。薄叙不在,萧淼清尚且不会觉得如何,可是张仪洲不在,他便有种事情可能脱离事态的发虚感。
萧淼清为此看着张仪洲的背影晃了晃神,接着他余光瞥见一旁屋柱上的花纹,人却愣住了,有一段早前的记忆忽然闪回入脑中。
那点记忆来自于他刚下山初见凌时的时候,确切来说是在见到凌时被召唤出来之前,他跟着那群假扮成行商的人前行时,看见过的他们衣摆上的浅色暗纹。
萧淼清立刻睁开眼睛看向房间里的屋柱,确认上面的暗纹的确同属一种后,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这种纹路究竟是皇城独有还是人间百姓通俗会用的。
萧淼清沉入自己的回忆中细细索引起来,又想起那些人在召唤中的诵念,字字句句都是京城口音。他好像走近了自己回忆里的那个场景中,那几个人抬刀砍掉碍事的藤蔓时,手中所挥动的刀。
寒光之下,锐利的刀刃延伸到刀柄处,也均是这样的暗纹。
萧淼清从回忆中挣出,如抓住了这一丝灵光,不可置信地就着月光审视屋柱上的纹刻。
是谁召唤了凌时这一直是叫萧淼清疑惑的,现在答案好像就摆在了眼前。
是皇家的某人。
所以一路上凌时才会几乎和他们在向同一个方向行进。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那么现在凌时是不是也在京城里?
这个召唤凌时的人,具体是皇帝还是太子?
邵润扬看见萧淼清盯着屋柱发愣,奇怪道:“师弟,你看什么?”他跟着也看向那屋柱,却不知这柱子有什么可细看的地方。
萧淼清伸手摸了摸那暗纹说:“这样的纹路,是寻常百姓可用的么?”
邵润扬和付意不知,张仪洲却道:“不是。”
他的语气肯定,其他人也就立刻收了怀疑。张仪洲博览群书,知道的是他们之中最多的。
“这世间大约有十数种纹路装点,当今只有皇家可用,皇家当中又分品级,”张仪洲道,“不过这些纹路之间的差别十分微末,你在其他地方还见过一样的吗?”
萧淼清肯定点头。
“之前我刚下山的时候就见过这种纹路。”萧淼清忖度着将那场召唤仪式又说了一遍,不过谨慎得没有提到凌时的名字。
尽管萧淼清现在极想要摇一摇拨浪鼓,看看凌时是不是真的在京城里。可是又怕张仪洲和凌时在这种时候针锋相对起来。
神君是一个麻烦,凌时又可能是另外一个麻烦。
按照古书上记载,邪神一旦被召唤过来,必定是要满足召唤者的一个愿望的。而会召唤邪神的人会许下什么良善的愿望么?那愿望必然扭曲而肮脏。
掌握了至高权利的人并不为此而感到满足,甚至拥有比常人数倍数十倍的欲望,如一道深深难平的沟壑一般,叫寻常人只看一眼都通体生寒。
“你们离开这些日子,我仔细观察了这附近的院落,的确从太子的寝宫往外延伸,一点点荒芜起来。”邵润扬说。